明沉舟注意到他的动作,讪讪地收回手:“借用借用。”
两人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处更为僻静的梅林里。
梅香浮动,北风寂寥。
“不叫的狗才咬人。”谢病春的声音在空旷的梅林中越发清冷疏远。
明沉舟抬眸,试探问道:“掌印执掌司礼监,手握西厂和锦衣卫,三皇子尚未及冠,养于妇人膝下,想来不过如此,何必如此僵……”
谢病春转身,漆黑的眸子倒影着满林梅色,可细细看去却又觉得寒气逼人。
明沉舟倏地闭上嘴。
“娘娘当真如此觉得。”他转着手中的银戒,慢条斯理地问道。
明沉舟眸色透亮,不躲不闪,笑脸盈盈地点头:“自然。”
谢病春抬眸看她,漆黑的眼眸缓慢倒映着面前之人,直到那人的面容完全占据自己的瞳仁,这才停下。
呼吸交融,梅香肆意。
“娘娘当真不知道内臣为何把五皇子放在你身边。”
冰冷的呼吸落在耳廓上,带来一阵阵战栗。
明沉舟脸色微变,下意识侧首。
“娘娘知道。”他嗤笑一声,嘴角露出讥讽的笑意,“娘娘一向聪慧。”
鼻息间充盈着浅淡的梅花香,那味道明明格外好闻,在此刻却又像一根根细针,把一个人内心所有阴暗不堪的一面扎得无处遁形。
明沉舟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强忍着没有动弹。
“你满腹野心,我便送你一把刀。”他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面容艳丽的女子,“你的生母不知踪迹,你外家表哥无法参加科举,还有你,被迫入宫。”
“我给你一把刀是要你自己举起来,而不是带他养猫摘花,做一个娇滴滴的泥娃娃。
明沉舟嘴角紧紧抿起,仰头看着面前之人。
“我确实在试探掌印的选择,可国不可一日无君,谢延不过五岁,甚至不曾识字,我并不觉得合适。”她并未被蛊惑,反而冷静解释着。
“那你的母亲,你的表哥,甚至是你自己呢,两位皇子不论谁继位,你都是弃子,唯有谢延,你爱他护他保他,他才是你的挡箭牌。”
谢病春一向冷颜少言,不把众人放在眼中,可一旦他开始蛊惑人心时,每一个字都会成为锋利的刀锋,逼得人不得不顺着他的思路思考。
“是,在容妃死后,我也有过此想法,可终究觉得不妥。”明沉舟一反温柔试探的姿态,大胆承认道。
“因为你觉得五皇子登基,便是司礼监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候。”谢病春呲笑一声打断她的话,眉眼锐利如刀,直视着面前之人,缓缓吐字。
“是吗?”
明沉舟咬牙不语,继而小心翼翼说道:“大周自来就有司礼监,怎会如掌印说的这般严重。”
谢病春抱臂,眉眼低敛,就像寺庙中无情无欲的神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面前之人。
满腹讥笑,却又一言不发,偏偏又能闹得世人皆知。
明沉舟确实有这个担忧,可如今谢病春权势滔天,有些话便是拍在脸上也不能宣之于口。
今日对话,她越发觉得谢病春此人心机深沉,依附于他属于与虎谋皮。
“娘娘无论是谁登基,司礼监是我的,西厂是我的,锦衣卫依旧是我的。”谢病春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可娘娘不一样。”
“晟王殿下登基第一个容不下你,誉王殿下登基明家第一个容不下你。”
明沉舟脸色微变。
大皇子心性狭隘,好色自私,今日之事必定让他怀恨在心。
三皇子登基,明家为保全自身,定是要献一个上祭台的人。
“你甘心吗。”
他缓缓问道。
明沉舟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瞳色浅淡,眉眼艳丽。
“那掌印觉得我该当如何?”
“达成一个目的,总该付出一点代价。”
谢病春伸手靠近明沉舟的脸颊,却是扶正她歪掉的发簪。
冰冷的手轻轻擦过耳廓,激得明沉舟心中咯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