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她重新坐回椅子里,仍旧捧着手帕叠的兔子不肯放手,却是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珍珍!”
谢妩是早猜到谢琛肯定要偷听的,不,简直不用猜,程远夜访,却是要见自己,当爹的怎么可能不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琛被女儿叫破偷听的事情,一点没老脸一红的打算,他坦然地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过来就先看自己宝贝女儿,就见女儿看也不看自己,只一心盯着手里的兔子。
谢三老爷,心说坏了坏了。
谢妩又在心里乐了一声,才把兔子放在了一旁,然后示意自己的老父亲坐下说话。
谢琛依言坐下,表情满是复杂,很是纠结的样子。
谢妩被他从小亲自教养,哪里会看不出来父亲这会心里怕是不太平静,想来也是,无论如何开明的父亲,乍闻此事,只怕也要消化片刻才能面对。
都是聪明人,谢妩都悟了,父亲这种老狐狸焉能看不出来有问题?
所以谢妩说话的时候一点顾忌都没有,小姑娘语气里甚至还有点得意:“珍珍,你看他如何?”
谢琛其实早看出来程远不太对头,但程远的不对头是有迹可循,他女儿如此出色,有人爱慕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女儿这个反应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实在是太迅速,出手太快了,快得老父亲一颗心都没做好准备。
真不愧是他的女儿,看看这个眼光,这个胆子……
谢三老爷纠结道:“光看人,倒是……还行……”
谢妩明白父亲这是介意程远宦官的身份,但她自己并不在意,想起程远,脸颊还有点热,不自觉拿手摸着降了降温才说:“他不觉得我有哪里不对,愿意顺着我让着我哄着我,还是个宦官,多好啊!”
谢琛张了张嘴,可到底是做父亲的,没办法像母亲那样与她说太深入的私语,嫁给太监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里面可不是单纯的断子绝孙的问题呢!
可顺着女儿的话往下想,谢琛渐渐也品出点意思来了,这些年程远为人如何,他是都看在眼里的,宦官这件事,是缺点,可在他们家,保不齐还真是个优点呢!
谢琛又想起嫁去寻常人家,哪怕是女婿能主动服药断子绝孙,但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谁能说究竟是谁的问题,保不齐外头就有说是自己宝贝女儿生不出来才让夫婿背黑锅。
谢琛知道女儿和自己一样,不是在乎外头传闻的人,但别人骂自己谢琛是无所谓,可谁说嘴女儿一句,谢琛真的忍不了,可如果女婿是个太监呢?
谢三老爷想象了一下,若真是程远做了他的女婿,那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生不出孩子来是程远的问题?想到这里,谢琛竟真的觉得程远是个不错的女婿对象。
简直妙啊……
谢琛也悟了,回过味来还有点觉得自己刚才怎么那么古板,真是不应当!
谢三老爷表情一下子自在起来,然后老神在在与女儿说:“是不错,不过啊……”
谢妩本来听他说前半句还眉开眼笑,一听还有转折,就疑惑看过去:“不过什么?”
老父亲先是认真问:“往后若是被人嘲笑夫君是宦官,你可受得住?”
谢妩一笑:“这有什么?难道还有人敢当着我的面说?”
私下里骂程远阉狗的都有呢,可当着面,都是恭敬唤“千岁”,称“程大人”,谁敢喊他一声“程公公”?
谢琛看着女儿,又问:“你可知自古权宦的下场都是如何?”
谢妩知道这是正事,她看向父亲的目光坚定,也认真答:“不得善终者居多,可也有例外。”
谢琛也一笑,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轻声说:“你想好了,便去做。”
小姑娘眼睛一下亮晶晶的,笑容收也收不住,她第一次真的知道什么叫心动,正是最欢喜的时候,便与父亲分享:“早知他一直都心悦我,我又何苦兜了那么多圈子。”
谢琛表情有些高深莫测起来,摸着女儿脑袋的手轻轻拍了下,幽幽道:“你且先试试吧……”
谢妩警觉起来,怎么听着父亲的意思,有些不对呢?
谢妩立刻甜滋滋地撒娇:“珍珍……”
谢琛收回手,点了女儿一句:“你看他今日如何?”
谢妩目光不由往桌上的那只小兔子看了过去,心说很好啊,不觉得我不好,还听话,又折兔子哄我,只可惜最后跑得太快!
小姑娘本来含笑的表情凝住了。
程远,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