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舒彩被关押四天了,今天终于是见到了母亲和二哥。
高氏知道三伢子受苦了,但过多儿女情长的话现在也不是时候说,如果能救回三伢子,以后多得是机会。
高氏说明了来意,让丰舒彩明天在批斗大会上,一定要主动认错。一旁的二哥丰舒焕也是帮着讲了一大堆大道理。
要违心地认错,丰舒彩真是难以做到!
面对母亲和二哥的期盼,他一时竟不知如何表态。
答应他们吧,他真是不甘心。
他是一个上过战场的人,他是射杀过不少日本鬼子的中国军人,他是一个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的热血汉子……
回绝母亲吧!他忍心吗?他能忍心看着年迈的母亲还整日为自己的事四处奔波吗?
丰舒彩还在犹豫。
丰舒焕告诉他,他们准备一会儿还要去王家赔礼道歉。
为了救他,母亲不得不答应农协会明天跟着一起被批斗;为了救他,年迈失明的母亲还得忍受着屈辱去王家赔礼道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丰舒彩自然是懂得的。母亲做了这么多,无非是盼着自己平安回去。如果非得去较这个劲儿,让母亲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这不是一个为人子该做的。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丰舒彩终于是点了点头,答应母亲明天的批斗大会上他绝对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母亲说这些还不够,当他们要求你认错的时候,你一定要大声承认自己的错误……
丰舒彩冲母亲和二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吧。
母亲和二哥走后,丰舒彩瘫坐在地上,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想起了当初那首令他热血沸腾的《松花江上》……
他想起了射杀两名日军狙击手,战后被团长嘉奖并提拔为副班长的美妙时刻……
他想起了受伤那个夜晚,一个人在冬日的冷夜与无数战友尸体相伴的场景……
他想起了退役时,罗团长在岳阳码头送他上船的情景……
他还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退伍,现在会怎么样?
会在内战的战场上牺牲?还是会被俘虏?抑或是命大,跟着败走台湾?
如果他在战场上牺牲了,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这些烦心事了?
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这是丰舒彩长这么大以来,第二次思考死亡的问题。第一次是在那个受伤的夜晚。
那一个夜晚,他也认为自己捱不到天明了。在生命中最无助的时刻,他发出了阵阵嚎叫。那一阵阵嚎叫,不仅宣泄了内心的情绪,也为来打扫战场的兄弟指明了救援方向……
对于他来说,嚎叫似乎是一副减缓内心痛楚的良药!
“嗷——嗷——嗷——”
跟七年前的那个冬夜一样,丰舒彩再次发出了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