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江二小姐,我与家妹今日本就是出来闲逛,来这处瞧一瞧,就该去彼罗塔了。”寄颜神色淡淡,姑娘家也是要面子的,佩宁可能不记她的好,但也不能平白让人瞧笑话。
不过也是巧,那边的雅间珠帘轻晃,随即便从中走出一女子来,仙髻如雾,倚翠淡妆,正是她们口中的芙梨小姐。而这位芙梨小姐,身后还跟着两个锦缬鲜丽的女子,一同娉娉袅袅朝她们走来。
寄颜同她打了个照面,见她眼神淡淡的看向自己,那似有若无的审视意味,被寄颜看了个正着。
江芙梨敛起打量的目光,才想起来人是谁,不得不说,罗四小姐还真是人群中最出挑的存在。若是她这几年不躲着,怕是只凭这副模样,也要成了她的对手。江芙梨随即看向罗佩宁,罗佩宁往日里奉承她,见自己向她望去,自然不会不识趣,罗佩宁干着声儿,有些无地自容的尴尬,又带着一丝讨好道:“芙梨你也在啊...”
寄颜觑了一眼罗佩宁,几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江芙梨笑着点点头,罗扇轻摇,含笑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好几年不见你姐姐了,我还以为她回南边了呢。”
江芙梨的目光重新落在罗寄颜的身上,眼前这个与她同龄的少女,她自然识得,虽然从小长在南边,小时候沾了南人那股柔柔弱弱的小家子气,可不得不承认,到底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精致清灵,如今四年过去,人总是会变的,罗寄颜此时落落大方的站着不说话,无甚表情,而那份与之书卷气不甚相配的清冷,无端显得有些疏离矜傲。
在以她为主的京都贵女圈中,倒还没有谁见到她会这般神情,一时间不免有些被轻视的意外,但忽而想到,罗寄颜比之她的身份,却也不差,她是侯爵之女,她也是正一品大将之女。
此话一出,身后两个少女自然也都知道是谁了,其中一个圆脸瑞风眼的少女上下打量了罗寄颜一眼,故作吃惊:“你就是那个小结巴罗寄颜?”
这话一出口,就有些叫人下不来台了,那少女连忙捂住嘴,巧笑着致歉道:“实在抱歉,好久不见了,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寄颜眉间微蹙,她厌烦极了这样的场面,人多,嘴杂,话里话外意有所指。却还是要装得浑不在意,温和知礼,她只知道,不能给父亲丢脸。
“不要紧,以前确实是闹了不少笑话。”一口地道的官话端庄清冷,却是再也听不出从前的广府口音了。随即将目光落在江芙梨身上,寄颜淡淡一笑,不甚在意地道:“芙梨小姐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
江芙梨想到了什么,面上却立马敛了个干净,笑意不减地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了,佩宁。”她侧头看向一旁的罗佩宁,有些抱歉地道:“真真是对不住,诗画小宴撞上了庆南书院的清明诗会,我也是临时取消的,我瞧你说要陪罗四姑娘,这才省了事没与你知会。”
这话一出,罗佩宁方才羞耻低落的心情一扫而空,好像没发生什么似的,又与她们一众人亲亲热热。
寄颜这般瞧着,实在提不起心力去与交际应承,她看向江芙梨眼神中若有似无的敌意,却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江芙梨友善邀请:“罗四小姐,不若和我们一起吧?我和你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罗佩宁眼下没了母亲的约束,自然不会将罗寄颜放心上,她才不愿意让罗寄颜接触到自己好不容易融进去的圈子。是以,不等寄颜开口,罗佩宁若无其事地道:“四姐姐方才不是说要去彼罗塔么?不若姐姐先去吧?”
罗寄颜心底一凉,想来也好笑,她倒是和个外人与自己同仇敌忾,一时间,却是有些迷茫,是她太敏感,做得不够好呢?还是她们原本就带有无端的恶意呢?其实这个问题她在回京那一年就经常思考,以至于四五年过去都理不清头绪。遂罢,那些让她不开心的,避开不就好了?
寄颜往大堂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宋大人的身影,看来他可能还在兵部处理庶务,寄颜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对众人作别。
待寄颜离开之后,众人才又回了雅室,方才的圆脸女子对江芙梨道:“她性子怎生比小时候还闷?小时候最多是说话有口音,现在这是干脆不说话了?”
罗寄颜是罗大将军的嫡女,要说她的身份可是和江芙梨不相上下,但那时的小姑娘们,正是抱团抱得紧的时候,你身份高,我身份也不差,若是想要赢得她们的好感从而被接纳,自然也要做出些什么,原本芙梨心善,想带着她一道儿玩,哪知她一点不似世家小姐,畏畏缩缩,说话还结结巴巴,最后还害得芙梨落了水,虽说是小姑娘家的无心之失,但还是让人心生不喜。
江芙梨弯唇笑了笑,“罗四小姐这几年身体不大好,又与我们少有走动,只是性子内敛些罢了。”
“你呀!就是太良善了,也是,这南边来的是真柔弱还是装柔弱,我们哪里知道?”圆脸少女兀地眼中一亮,这不是还有个罗佩宁吗,随即含笑看向最边上的罗佩宁。
只见她魂游天外的看着大堂,好似要寻谁,圆脸少女轻轻一咳,娇声道:“罗五,你在瞧谁呢?”
她这是明知故问,今日她们之所以会来,可不都是为了那个新科探花郎宋大人。
罗佩宁一惊,她并没有寻见自己心心念念之人,颇有些欲盖弥彰地道:“没、没谁...”
江沁薇在一旁幽幽戳穿:“宋大人到了辩赛之时才会出现。”
罗佩宁瞬间红了脸,一旁几个姑娘噗嗤的笑出了声,“罗五,你该不会对宋大人有心思吧?芙梨可还没表态呢...”
此话一出,罗佩宁面上好似有一道巴掌扇来,扇得她羞耻又难堪,眼眶的泪在眼底打着旋儿就要溢出,她看向正中间的芙梨小姐,喉间动了动却干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她们都是正正经经的嫡小姐,能进入这个圈子的,父亲官衔最低的都是三品大员,哪怕江沁薇和她都是沾了伯父的光,可她的母亲却是实打实的县主,只有她,父亲领了兵部的闲职,有伯父的官职在前,这辈子都晋升无望。她们这般有恃无恐的笑话她,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