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吴家, 曲州府有名的清贵之家。
吴家老爷吴庆华曾任提刑按察使司佥事一职, 乃正五品的京官。他官声不错, 原本有望升迁, 但因身体抱恙, 一年多前便辞官回了老家曲州。
今年春, 吴家唯一的儿子正式迎娶梅清芷过门, 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据程岩所知,梅清芷自知道了庄思辉的真面目,很是颓废了些时日, 等想通后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婚后倒与吴家公子相敬如宾,关系和睦。
今日, 麒麟卫入府搜查, 那卫南星当年与吴庆华有些龃龉,便存了羞辱之心, 不但要求搜身, 还要求吴庆华脱光衣服。
而吴庆华知道对方乃故意为难, 自然不肯答应, 双方争执起来, 卫南星便以抗拒搜查为由意欲对吴庆华动手。吴庆华的儿子挺身挡在父亲身前, 被卫南星一掌殴至吐血,直将吴庆华气得浑身抽搐,晕倒在地。
身为吴家新妇的梅清芷惊慌之下想要请郎中, 卫南星却故意阻扰, 她气急怒骂,却又遭卫南星掌掴。若非有门外张望的邻居看不下去,偷偷向梅尧白报信,吴家人还不知要怎么倒霉。
总之,程岩赶到吴府时,卫南星领着麒麟卫,正与梅尧白一干人对峙,双方各站一边,泾渭分明,他们中间则躺着吴家父子,以及双颊红肿、流泪不止的梅清芷。
附近,还围着不少百姓,一个个神情愤慨地瞪着麒麟卫。
程岩皱了皱眉,对跟在身后的庄棋使了个眼色,庄棋一点头,几步飞蹿到吴家父子身边,查看他们的伤势。
这时,卫南星也注意到程岩来了,他似笑非笑道:“原来是程大人,来得正好!我等奉旨搜查,曲州府百姓竟敢聚众反抗,意图威胁本官,如此大逆不道之举,程大人真该好好管管。”
程岩并不跟他打嘴炮,指着躺在地上的吴家父子道:“卫大人,你不觉得该向本官解释吗?”
卫南星笑意一收,冷冷看着程岩。
程岩上前一步,又道:“卫大人,本官等着听你解释。”
卫南星似没料到程岩如此咄咄逼人,眼中恼怒一闪而逝。
半晌,他嗤笑一声,“我麒麟卫奉旨办事,除了皇上,无需向任何人解释。程大人,你僭越了。”
“皇上不是你的免死金牌。”程岩斥道:“皇上令你来曲州清查前朝叛党一事,不是叫你来欺压百姓,虐打我治下良民的!何况,吴老爷原为我大安官员,纵然致仕,他的身份也容不得你如此羞辱!”
周遭百姓听到此处,才知道这回搞那么大动静是清查前朝叛党,顿时一惊。可他们怎么想,吴老爷也不会和叛党有所牵扯啊?
卫南星怒目相视,威胁道:“怎么?程大人也要与本官为难?莫非是想包庇谁不成?”
“包庇?前朝叛党一事乃是由本官上书,你这顶帽子扣上来不觉得可笑吗?”程岩讽刺一笑:“想我曲州百姓最是安分守己,若非你欺人太甚,他们又怎会反抗?我且问你,你在虐打吴家人之前,可有找到任何罪证?”
卫南星:“吴家人不予配合,本官自然还未找到!”
程岩语气满是不屑:“麒麟卫就这点儿本事?不脱光衣服就什么都搜不出来?那我曲州府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岂不是都要在你面前脱得干干净净?你是搜捕叛党,还是代皇上挑选秀女?”
卫南星:“你——”
程岩提高声量:“皇上仁厚宽和,爱民如子,他对你们信任有加,而你们的回报就是肆意践踏、羞辱他的子民吗?!吴家人罪犯哪桩,律犯哪条?你查清楚了吗?不问是非,只顾旧怨,扯着皇上的大旗满足自己报复的私欲,你居然还有脸提皇上?你知道‘耻’字怎么写吗?”
一句句质问将卫南星堵得几欲吐血,他不是找不到理由反驳程岩,只是他知道,他说一句,程岩能有十句来驳,论口舌之争,他一个武官,又如何辨得过这些巧舌如簧的文官?
卫南星双眼通红,呼吸急促,愤怒灼烧着他的大脑,正一点点将他的理智焚成灰烬。
“锵——”
他抽出佩剑,直指程岩!
“程大人——”
不论是跟随程岩而来的官员,或是梅尧白身后的武学中人,哪怕最为胆小的百姓,都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想要护住程岩。反倒是庄思宜没动,并以眼神制止了想要出手的庄棋。
他知道,从刚刚开始,程岩就在故意激怒卫南星。
原因很简单,像卫南星这种脑子不好又憋着坏的人,与其小心翼翼地被动防备,不如趁现在直接撕破脸把事情搞大,一是要抓住对方的错处从气势上压制,二是叫曲州府其他人看明白程岩的态度。
反正有庄棋在,程岩也不会真的受伤。
“多年未见,卫大人还是喜欢拿剑指人。”果然,程岩笑容轻松,不但不退,反倒再往前一步,“不过本官劝你三思,当年你剑指学生,酿成什么样的后果想必大人忘不了,如今你指着的,可是皇上亲封的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