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了府中, 庄思宜才感觉没对——那梁文昭名声不显, 在曲州府更是有名的败家子, 可程岩为何听了梁文昭的名字态度就迅速转变?若说程岩以前就知道此人, 为何之前不去寻?
庄思宜先前没多想, 如今一琢磨, 竟是处处透着诡异, 于是,他便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程岩倒茶的手一顿,半笑道:“你猜呢?”
庄思宜实在猜不出来, 顺口道:“你梦见了?”
程岩露了个不太真心的笑,“对,我梦见梁文昭花了十七年绘制此画, 让后世人都为他疯狂, 可惜最终还差了一幅。因为他在画作即将大成时饮酒过度,不慎跌入护城河中, 淹死了。”
庄思宜理智上认为程岩在和他说笑, 但心里又隐隐觉得事情是真的。
听起来虽然荒诞, 但当一个人的精神追求和信仰始终不被理解, 心中的抑郁无法排解, 借酒消愁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若非如此, 又如何解释程岩的行为?
庄思宜不免想到了很多年前,程岩告诉过他的梦境。梦里的故事虽和事实不一样,但若没有那场梦作为示警, 他们不曾重视, 不曾极力抗争,是否梦境终会成为现实?
他和程岩之间,是否也会……
庄思宜突然莫名心慌,他猛地捏住程岩下巴,低头吻下去,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安心一些。
手中还提着茶壶的程岩有点扛不住庄思宜突如其来的“霸总”路线,他挣脱无果,只好放下茶壶回应起来。
此刻的庄思宜似乎格外激动,亲到程岩舌根都开始发痛了,他不想示弱,更加用力地回吻。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很容易擦枪走火。程岩觉得该打住了,却发现庄思宜不知何时解开了他的衣衫,一只手探入他的里衣,正在他胸口放肆游走。
突然,对方碰到了他的敏感之处,程岩忍不住抖了抖,隔着衣服抓住了庄思宜作乱的手。
庄思宜闷笑两声,指腹一压,程岩立刻倒吸了一口气。
庄思宜趁势离开程岩的唇,凑到对方耳畔,哑声道:“我就摸摸,不干别的。”
他说话时手也没停着,庄思宜是个擅于学习与总结的人,他此前看了不少男男图册,此时全招呼在程岩身上了,后者哪儿还有心思与他争辩,若非被庄思宜抱着,程岩只怕都站不稳了。
见程岩不说话,庄思宜便当他默认,索性将人抱到了床上。
床帐滑落,如烟云过处。
纱幔中,庄思宜有些急迫地扯开程岩的衣服,俯下身从对方脖颈一直吻到心口……
程岩难耐地楸着身下被褥,闭着眼小口喘气,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薄唇触碰的地方。忽然,他感觉一只手钻入了亵裤,程岩下意识曲腿,却被庄思宜压住,只听对方戏谑道:“又不是第一回了,躲什么?”
“……”
他俩私底下确实互相帮助过好几回了,此时也没必要矫情,程岩便放松下来。
但他总怀疑庄思宜要作妖,于是稍稍撑起上身盯着对方动作,只见庄思宜放出自己的,与他相贴一处。
两相比较,程岩顿时脸黑,心中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比庄思宜坚持得更久!大小不行,质量取胜!
然而心愿是美好的,程岩最后没能赢,但他自认也没输,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得到满足。
程岩闭着眼睛侧躺在床上,进入了贤者时间——不得不承认,庄思宜将他服侍得很舒服,对方近来技术渐长,也不知是勤于苦练还是天赋使然……
忽然,他感觉庄思宜的手贴在他的腹部,又抹了一把,留下一片粘腻。
“……”
程岩猛地坐起来,气道:“你恶不恶心?”
庄思宜却勾着嘴角笑道:“不过是你我千千万万珍贵的子孙后代,岩岩还嫌弃不成?”
程岩颤了颤唇,最终一句话都没憋出来,他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比脸皮厚,他从来都是输家!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端午前一日。
这天一早,程岩就请了阮春和与他一同参加揭牌仪式。
两位上官不在,府衙里的官员们大都神色轻松,尽管还有一位同知大人坐镇,但……方真荣的存在也就类同于隐形吧。
于是大伙儿窜门的窜门,唠嗑的唠嗑,全不将他当回事。
这会儿,黄通判跟前儿就来了个余通判,后者故意用夸张羡慕的口吻道:“阮大人对程大人真是看中,平日里各种照顾不提,今日程大人一力主张的武学开办,阮大人居然亲自到场镇场子,还特意为程大人请来了粤省最有名气的舞狮队,我听说,为了与程大人撑台,阮大人连胡子都修了……”
黄通判心中冷笑,呵呵,当我傻子吗?听不出你想挑拨我与上峰的关系?我不爽,你也别想爽!
“可不是吗?但我也能理解阮大人,程大人正身勤民,清慎明著,上能为阮大人分忧,下能安抚治下百姓,若我有这等得利下属,也会如阮大人一般捧在手心,事事照应。”
余通判冷冷瞅了黄通判一眼,心道:装!我看你继续装!当年程岩空降曲州府,让你想更近一步的念头落空,我就不信你不嫉恨!
“这回的武学着眼于将来,于我闵省而言可是十年百年的大计,程大人如此费心,若真能顺利办成,说不定又是大功一件啊!”
黄通判一双三角眼早已看透人心,科科,我嫉恨,你就不嫉恨吗?你不也被程岩堵了路?你能昧着良心捧程岩,我就不能忍着呕血吹一波?
“怎么叫说不定呢,有程大人出马,哪儿有办不成的事?不用想,今日曲州武学必然人山人海,门庭若市,将来我闵省也多的是能征善战的人才!”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空气中流窜着激情四射的火花。
这时,一名书办走入堂中,黄通判一瞧,忙道:“赵书办,你今日不是跟着程大人去武学了吗?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书办赶紧行了个礼,道:“回黄大人,今天武学没多少人来,程大人便叫我们先回来……”等中午再去……
他话没说话,黄通判就急道:“怎么叫没多少人?今日揭牌仪式不搞得热热闹闹的?
赵书办:“对,但大多人都只问了问情况,也就十来人颇有意向。”
黄通判和余通判再次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姓程的也有今天”等等快意的情绪,那余通判干咳一声,“哎呀,我忽然想着还得去清查户籍,先走一步。”
黄通判精神一振,对啊,此时不去瞧瞧程岩的热闹更待何时?对方自来了曲州府就处处风光,前一阵的绿白茶与《茶经》一事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偏巧他因心中不喜程岩,但凡程岩负责的事务他都能避则避,自然没捞着好处。
程岩必定是看出了他的态度,平时有什么公务都不找他,眼见着海水稻他也插不上手,黄通判对自己这三年的考评已不报指望,但也不碍着他去欣赏程岩吃瘪吧?
“哎呀呀……”黄通判这一声叹得是激扬婉转,九曲回肠,“我今日也要去巡察水利,差点儿给忘了!”
等两位通判一前一后离开,书办懵了会儿,也转身走了。
可他刚要跨出堂外,忽听一声幽幽叹息自身后传来——不对啊?书办猛地驻足,堂中除了两位大人,哪里还有旁人?
他怀疑自己幻听,正想回头,又一声实实在在的叹息传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书办甚至感觉到颈后阴风阵阵,顿时汗毛直竖,飞速蹿出老远。
书办逃得飞快,却没注意到阴影处还坐着一人,被无视的方真荣望着空荡荡的议事堂,自言自语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娘子在的地方就是归途,唉……怎么还不放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