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岩:“颠三倒四、词不达意、废话连篇、主次不分。”
陆秀明:“……”
程岩:“尤其大段自我吹嘘的部分,全都要精简掉。别人感兴趣的是‘茶’,而不是你,若想让世人接受你的道,不求字字珠玑、微言大义,但至少也要层次清晰,简明精要。”
陆秀明被程岩一通打击,心灵受到严重创伤,没文化怎么了!读书少怎么了!你大三/元就能随意羞辱我吗?!
这一年间,陆秀明也打听过程岩的身份,自然知道对方的来历,此时,在大安有史以来第一学霸前,他膨胀多年的自尊心濒临破碎……
但忽然间,他神情一变——大三/元啊!为何不能请对方帮忙捉刀呢?那是多大的殊荣?!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弯下腰,“还请大人指点!”
程岩微微一笑,再次捧起了木匣。
此后三日,程岩几乎夜夜通宵达旦,将数册《茶经》反复研读,悉心注释。
他之所以会如此认真地对待陆秀明的请求,并非是出于圣父心态单纯想做好人好事,而是他知道这本《茶经》的价值。
从后世记忆可知,由于华夏绵延的历史中有太多战乱,不知多少古方古艺都湮灭在烽火中,让无数后人扼腕叹息,而茶之一道,也失传多矣。
至少,后世闻名的与茶相关的著作并非陆秀明所作,内容也大有不同,不知是因为原本的历史中,陆秀明所书的《茶经》早已失离,或是对方的墓穴还未被发现?
但如果他手中这几册书真能流传下去,对于后人来说无异于前人留下的稀世瑰宝。
不过程岩并不打算亲自重撰《茶经》,他虽是状元,但仅就文辞渊雅而言,并不如同年阮小南和张怀野。
张怀野嘛,首先就不用考虑了,以对方的傲慢和自负,绝不肯答应帮一个无名小辈校书,何况他和张怀野的交情……呵呵。
于是,程岩便将主意打到了阮小南身上。
如此大半月后的某日清晨,远在京城的阮小南收到了来自曲州的一件包裹。
包裹中除了程岩的一封信外,还有三册《茶经》的抄录本。信中,程岩竟请托他帮忙校改《茶经》,并附上了亲手整理出的部分注释。
阮小南顿时来了兴致,他想阿岩如此上心的书,一定不是凡品!
然等他读完序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什么狗屁不通乱七八糟的?真真恶臭!
阮小南将《茶经》一扔,起身便走。今日休沐,待会儿还有一场斗诗会在等他呢,才不要为了一个学渣的东西浪费时间!
可他刚跨出房门,又顿住了,半晌,他气哼哼地转回书房,双手环胸道:“要不是为了阿岩!为了我们旷世绝伦的友谊!哼!”
同一时间,程岩也品尝到了绿白茶的新茶。
茶叶是陆秀明昨日送来的,今晨他便让下人泡了一壶,虽未采用陆秀明所教的二十八道冲泡之法,但仅是寻常一泡,茶水已足够甘醇清甜,回味留香,远比去年他所尝过的滋味更佳。
但他暂时不准备将茶叶送入京中了,因为《茶经》的缘故,他想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让绿白茶问世,反正此茶越陈越香,且先放放吧。
这时有小厮前来,“大人,都已准备好了。”
程岩点点头,“那便出发吧。”
此前,程岩已着人将程仲寄回来的种子,以及先前他得到的几十颗谷粒,按照天竺的培植方法,提前发泡出芽,催生成苗。
如今,正是适宜海水稻插秧的日子。
程岩骑马到了府衙,他和几位府官要在阮春和的带领下同赴涠县百川村,与田农们一块儿插秧,以示官府对此事的支持与重视。
一行人乘着马车,于次日抵达了百川村。
涠县的县令早已等在村口,简单地寒暄后,便领着诸位大人们前去原先长出稻子的一处滩涂。
原本荒僻无人的海滩边上,不但多了不少兵丁把守,更围着不少想要看热闹的百姓。
大伙儿都已听说今日府城的官员们要来海边种地,他们虽觉得做戏成分居多,但能见见府官们也算是新鲜事。就连不少性子活泼的渔女也挤在其中,姑娘们不敢对着官员指指点点,可神态仍掩饰不住的兴奋,盖因这群府官中竟有位极为出众的青年。
渔女们虽不知青年官位有多高,但只看他的容貌和仪容,就让不少人心头小鹿乱撞,一个个眉目含春羞红了脸,目光兴奋而炽热。
感受到众人的视线,阮大人不禁将背挺得更直。
“阮大人,程大人,下官已按照你们的吩咐,将这一处土壤进行改良,并且根据盐碱含量的不同划分为若干小格子……”县令恭敬地介绍着此前的准备,不敢有一丝懈怠。
阮春和点点头,“辛苦你了,咱们虽有了培植之方,但还需要多多试验才是。”
众官员忙应是,又听阮春和道:“这便开始吧。”
一上午的劳作,让这些平时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皆是累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就连程岩都有些受不了,毕竟曲州的太阳实在太毒了。好不容易熬过半天,官员们可算能喘口气,而他们今日也算做足了“面子工程”,便打算提前回去休息。
但程岩却不想走,他还想留下来再瞧瞧。
刚换上官袍的阮春和劝了两句,见他态度坚持,便道:“阿岩可别累坏了身子,今日咱们要在涠县住一日,你记得早点儿回来。”
程岩拱手道:“多谢大人关心。”
等官员们都走了,海边顿时清净不少,有胆子大的渔女给程岩送来了清凉的井水和果子。程岩笑着接过,又与她们闲聊几句,打听了些百川村的情况,便找了处阴凉的地方休息。
徐徐海风吹着,驱散了程岩的闷热,他倚坐在一棵老树下,取下斗笠盖在脸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岩于睡梦中恍惚听见一阵喧闹,可还不等他彻底苏醒,周围再度寂静下来,他便继续沉睡。
忽然,他感觉到光照,随即脸上痒了起来,像被虫子爬过,于是下意识抬手一拍。
“啪——”
程岩并未拍到自己的脸,而是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猛地惊醒,就对上了一双他格外熟悉的眼睛,那双眼幽深如暗夜,仿佛蕴藏着星辰月光……仔细看,还藏着一丝惊愕。
“你回来了?”程岩呆呆地问着,下一刻,他注意到了庄思宜的右手——手背上微微泛红,手中,正握着一根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