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一座小小的县城,居然能挡住如狼似虎的幽军两个月?
林校尉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升起一股敬意,胸中激荡不已。他提起一口气,挥起马鞭高喊:“孩儿们!跟我冲!”
奔驰的马蹄声如骤雨惊雷,草原上响起众将士的吼声:“杀!!!”
寒夜星暗,天光见晓。
卯时末,郑千户打着哈欠登上城楼,接替轮值了一夜的程岩等人。
前些日子幽军派“鸟人”突袭城楼后,云岚县的防卫就更为严密。城楼各个角落都安排了人日夜盯守,期间又协助庄棋成功射下两个“鸟人”。
这一回庄棋留了力,“鸟人”不曾在空中爆炸,他们甚至抓了个活口。如此,众人不但得知了“鸟人”的羽翼乃帐篷和树枝所制,还白得了三颗霹雳弹。
或许是羽翼制作不易,又或许是大安的防卫很有效,幽人数次失手后,便再次偃旗息鼓。
云岚县又安稳了一段时日,但众人的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因为谁都知道,县中存粮就快没了。
好在百姓们的情绪还算平稳,虽各个饿得面黄肌瘦,但也没有谁舍得为难他们的县令,更不愿投降。
因为百姓们知道,降,就等于死。
一上城楼,郑千户就见程岩面色很差,一双眼中布满血丝,反倒是庄思宜情况好些,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千户大人。”
郑千户点点头,“二位大人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庄思宜拍了拍程岩,“阿岩,走吧,先回去睡会儿。”
程岩疲惫地搓了搓脸,正往前迈了一步,却突然顿住。
远方,似乎隐隐传来了厮杀声?
程岩不确定地看向其余人,见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忽听有人惊惶地吼道:“敌军来了!幽人又来了!”
程岩猛地追头,只见一线晨光下燃起了灼灼火光——那里,正是幽军大营。
他心里一惊,正要下令众人防卫,可突然间觉得不对。
若幽军来袭,为何营地却突然起火?一个念头闪过程岩脑海,他推开庄思宜,趴在城楼上往远处往,几乎探出大半个身子。
“阿岩?”
“大人?”
“嘘!”程岩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努力睁大眼,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可惜敌营太远,除了那片火光,他什么都看不见。
极目之处,只见一轮红日正从草原尽头缓缓升起,随着朝阳之光刺破晨雾,世界的轮廓渐渐清晰。
恍惚间,程岩仿佛看见了一面红色的旗帜。
那抹红,是他熟悉的红,是比鲜血更艳、比朝阳更夺目的红——那是独属于大安的红!
程岩心中狂跳,有一句话哽塞在喉间,他想奋力嘶喊,但发出的声音却干哑得如同被砂砾磨过。
“是、是大安……”
似乎没有人能听见他的话,城楼上一片静默。
这时,程岩感觉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十分用力。
他缓缓转过头,对上凝视着他的一双眼,不确定道:“是不是大安?”
庄思宜极力克制住激动之情,稳稳点了下头,“是。阿岩,安军来了。”
下一刻,只听城楼上响起了守城兵粗犷的喊声,“是安军!安军来了!我们有救了!”
这声嘶吼仿佛清水倒入油锅中,整个城楼的气氛瞬间沸腾,不论官员或是百姓,不论世家子弟或是兵丁衙役,所有人疯狂扑向城墙,眼中也只剩下那一抹红!
程岩单手盖住眼睛,想要按下那股汹涌滂湃的酸涩之意,他感觉到庄思宜紧紧抱着他,他们双颊相贴,身体同时在发抖。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也变得虚幻,除了颊边的温热,程岩找不到一点真实感。
他下意识蹭了蹭脸,庄思宜似乎愣了下,而后更用力地抱紧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岩终于松开覆在双眼上的手,下巴枕在庄思宜肩上,望着遥远的前方,道:“思宜。”
“嗯?”
“我要,开城门。”
话音一落,程岩便挣开庄思宜的怀抱,走向了郑千户。
“千户大人。”
郑千户还在叉腰狂笑,被程岩一打断差点儿没噎住,他猛咳了几声,问道:“程大人有何事?”
程岩:“城中兵力还剩几何?”
郑千户:“只算千户所和县兵,应有四百。”
程岩:“可否出战?”
郑千户愣了愣,脸上再次浮现笑意,“可!若我推测无误,我方乃是夜袭敌营,幽人猝不及防之下必将四散逃窜,很可能会逃来云岚县方向。即便不往这边逃,我们也能从正面进攻,与我方大军形成夹击之势,必将让幽人首尾不顾!”
程岩干裂的唇轻抿,眼中划过决然,“好,那就开城门。”
稀薄的晨光中,刺耳的摩擦声又一次响起,云岚县的北城门在封闭了两个多月后终于徐徐敞开。
城门口,几百兵丁整齐排列,最前方的郑千户抽出长刀。刀尖指着青天,仿佛要借天地之势,他高声喊道:“弟兄们,随我——杀!”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