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在心里琢磨着王雱又干了什么,官家已经把王雱送他的画打开了。
韩琦抬眼望去,只见一幅用着鲜丽的画作映入眼帘。
画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几乎占据整个画面的湛蓝池子:这池子石岸高低错落,池水清澈明亮,在盛夏艳阳下甚至还浮动着熠熠波光。王安石与司马光在游泳,姿势不算特别好看,显见是不怎么下水的,苏洵靠着石岸与韩维说着话,一旁的吕公著则拿着个莲蓬在剥莲子……
画面上每一个人的神情、动作都不一样,特点抓得很准,只要曾见过他们本人就能一眼认出来。
这画好是好,但韩琦看着画上一个个脱去了外袍、只着白色里衣里裤的未来宰辅之选们,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很好,幸亏这小子不是自己儿子,要不然还是打死算了!
想想看,要是自己儿子画了这样一幅《戏水图》,还给献到官家这儿,韩琦是真的会揍儿子的。他心里免不了有点幸灾乐祸:叫你王介甫惯出这么个儿子,还天天和别人炫耀,这点事儿你就好好受着吧。
一干宰执欣赏完官家的新藏品,都夸赞了一番。
官家很满意,又宣召常在御前伺候的几个翰林学士过来再夸一轮。王珪和韩维就在其中,王珪还好,事不关己,只和韩琦一样幸灾乐祸,韩维就不一样了,韩维是当事人!他一看到那画,险些没晕厥过去。
王小状元你画了就画了,怎么还献给官家!
而且当时他们是拴了院门才下水的,王雱根本不在里头,这画是怎么来的?!
这一刻,韩维很痛恨王雱的好画技,你要是画成千人一面多好,旁人根本不会认出来。
韩维竭力维持着脸上的表情,让自己不至于御前失仪。回了翰林院,韩维左想右想还是气不过,直接去找王雱他老子王安石算账:你邀请我们去玩,竟纵容儿子画这样的画!
王安石被韩维说懵了,仔细一问才晓得王雱又干了什么混账事。他气冲冲地去枢密院逮人,结果包拯说王雱已经准点下衙啦,说是接媳妇儿去了——他昨天去庄子那边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接他媳妇一起回城,他媳妇也是得上班的!
没堵着人,王安石只能替儿子向韩维赔不是。
韩维不是小气之人,也没真正生气,只委婉地让王安石好好约束儿子。不是他说,王小状元这性情着实太跳脱了点,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搞事精,说不准哪天真被人打死了。
王安石头一次认同别人对自己儿子的批评,毕竟你偷看大伙凫水就算了,还画下来献给官家是几个意思?
王雱和媳妇儿牵着小手回到家,很快被他爹黑着脸叫到书房。没过多久,王雱破门而出,被他爹追着满院子跑了几圈,又破院门而出,在宅子里跑了几圈。
跑到他爹跑不动了,王雱才倒回去拍着他爹的背给他爹顺气:“爹啊,您都四十出头了,平时又不注意锻炼,可不能再这么跑了,阿琰说你有轻微哮喘,剧烈运动可能会犯病,千万不能这么激动!”
没等王安石歇过气打死他,王雱就看到他岳父气势汹汹地从门口走进来,脸色和他爹一样黑,手里还拿着根竹鞭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王雱见势不妙,边跑边不要脸地扯着嗓子喊他媳妇儿:“媳妇,你爹要打死我了,你快出来救我啊!”
司马琰:“……”
司马琰不想理他。
司马光的脸更黑了,坚定地要给王雱一顿痛揍。
于是王雱又被迫在宅子里跑了两大圈,跑得他都感觉自己完成了一次自我超越,越跑越快!
第二天,弄清楚为什么这么快东窗事发的王雱去找官家抱怨:“您怎么能把画给别人看呢?害我差点被我爹他们打死!”
官家乐道:“打了哪里?要不要我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王雱得意洋洋:“没打着,我跑得比他们快。”他得瑟完了,继续指责官家不地道,哪能把那幅画给那么多人看呢?明知道他岳父是最要脸面的,画里换成别人的话他岳父能上书参一本说对方间接君前失仪!
官家更乐了,他也学会了王雱那套逻辑:“画不是帮你保管得好好的,没让你岳父他们给撕了吗?”
王雱道:“要不是我跑得快,他们就把我撕了,您再也见不到我了!”
王雱在御前耍了一通赖,最终顺利顺走了官家一对玉镇尺。这镇尺他看上很久了,洁白莹亮,雕工精细,怎么看怎么可爱,绝对是难得的珍品。自从和媳妇儿有了爱的深入交流之后,王雱就琢磨着得给未来孩子攒点传家宝。钱不必多,宝贝不能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