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真是荣幸……但是我不一定会帮你啊,柒夜小姐。”条野采菊被迫换上了自己的军服,这还是在柒夜莉丝等待的时候一边敲门一边提供“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帮你换”这样的服务下超前完成的。
回想起对方不知道为什么能拿到的钥匙,走在路上的青年眉头跳了跳。
见鬼,他一直以为对方对自己没有兴趣?至少相对于其他人的态度,柒夜莉丝对他简直算得上是不冷不热。以及这话要是给他隔壁的人听见他就别想好好睡觉了——这个时候条野采菊不得不庆幸起末广铁肠不在的事实,否则他毫不怀疑今晚自己房间的墙就会被卸下来。
“那是因为你在里面浪费时间,”来自左前方一步以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换衣服只需要三分钟吧?而且还非挑在我来之前进去洗了个头。”
“我以为那是我的私人时间。”
“确实,所以……”对方的语速降下来,在前面拐弯的地方抛下后半句,“今晚算我的。”
“意思是你要付报酬?你知道军警的薪资吗……我可不缺钱。”
“啊,那我确实是不清楚,”柒夜莉丝一边走在尚且空旷的走廊内,一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出口——穿过这片雨幕,执行身体强化手术的地方在另外的一栋建筑当中,“不过我也不准备付钱。”
她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站定,看向外面的、雨大到仿佛世界一片颠倒的景象。舌尖泛上不知道来自哪里的涩意,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此刻泛滥的、混杂在一处的心绪究竟从何而来。
柒夜莉丝闭了闭眼,口袋中,片刻前收到的信息已经躺在了回收站内,字句却依旧清晰。
……见鬼的世界线。
她会离开这里。但不是现在——
“条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说话的人分明在笑,话语却带着微不可闻的颤动。那是来自胸腔的、难以掩盖的混乱穿过喉舌,再到被演绎出来的方式。
如果条野采菊此刻就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身前的少女被外界的闪电映亮的容颜一片苍白,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最后的桔梗花瓣。
可她依然在笑,以任何人都看不懂的方式。
“……”条野采菊站在对方身后,神情莫定。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对于气氛和情绪的渲染可是体会得一清二楚。
[有趣……有趣极了。]
之前他只觉得对方提出的要求荒谬——先不说她没有理由,就算有,森严的守卫和纪律也不会让对方的想法达成。
对于实际上非“猎犬”正式编制内的柒夜莉丝,她的一举一动代表的事物远比正常军警要来得多得多,因此,即使看上去她是在队伍内最自由的一方,却无往而不处于枷锁之中。
然而她对此向来以并不在意的状态,却一面又深谙应守的界限。
现在看来……她搞不好是认真的。先不提或许会进军事法庭,再快进到两方的势力起更加严峻的冲突——
还真是令人难以想象会为了什么而搞出的大阵仗呢。
只不过,他完全没有必要陪对方一起这么做吧?这可不是他的“义务”。
他能提出什么请求,打破面前的人的幻想呢?
……啊,想到了。
闭着双眼的青年掀起唇角,吐字清晰地道出了他的“愿望”。
“那……柒夜小姐,是不是至少应该给予我,你所说的‘喜欢’呢?”
面上温和有礼的青年陈述着内容看上去完全不过分、却又完全没有分寸的话语:“你能做到吗?”
唯独这一点——他确认她对于感情的态度,和末广铁肠对于“正义”的态度是别无二致的。
就算对方表现得再怎么“精于算计”,将“喜欢”用于“利己”,到底藏不住根本的事物;虽然看不见世间的色彩,但是灵魂的颜色他见得多。
这是无法达成的。或者说,是即便对方随意答应、他也同样能够以此来作为自己不遵守“提供帮助”承诺的理由。
“感到为难也很正常,我希望柒夜小姐你明白,我对于纪律的态度同样也——”
“可以。”
少女对他提出的话语内容恍若未闻,应下的语调与先前一般无二,听不出任何改变。
柒夜莉丝转过身,朝着身后的青年一步一步靠近;须臾,二人之间的距离便近在咫尺。
从她身上传来的热度烘暖了雨夜的空气,条野采菊能够感受到对方朝自己伸出了手——然而,却不是朝向自己的身旁。
靠近的热量轻盈地落在青年的眼上,像一朵太阳旁刚刚晒过的绵软的云,又带着不知为何的、皎洁的清香。
那片云朵移开,他看见了头一次看见、惊艳却又让他不太惊讶的景象。
那双墨色的眼眸盛着从他身后的走廊见洒下的光,此刻完全地倒映着他的面容;他看着其中一时沉默的青年,那双眼睛是和对方一样的颜色,就仿佛是连他自己也分辨不出的此刻的幻景。
幽潭泛起涟漪,却不移地注视着有一瞬间没能完全掩盖住自己的情绪的青年。与此前苍白的人完全割裂,哪怕这不过是个方才才被给出的“条件”,她眼底的温柔与信任也足以说服任何人在此刻不提出质疑。
“……所以,帮我这个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