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你连我最后愿意为之“退步”的请求都达成不了。
……她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啊。
幼女俯瞰深渊垂下蛛丝,却从一开始就未曾想过要将它交付给谁。
太宰治。
她的舌尖轻抵上颚,喉间掠过带着难以言说的笑意。
她什么时候说过会原谅对方?
自以为是……也要有起码自知之明吧?
这份藉由她加一把火的“信任”,终将埋葬对方引以为傲的谋略。
对于已经决定要做的事情,交付给上一次已经失败过的人根本是不负责任,果然还是要掌控到自己手中才行。
在验证完三轮一言告诉她的事情、确认夏目漱石不会插手之后,柒夜莉丝原本的想法就没有过要让太宰治去挽回这一点。
上一条世界线就没提前发现的人,难道仅仅是因为棋差森鸥外一着吗?还是说,有着某种既定的、冥冥之中的牵引阻挡了本该被轻易想到的事物呢?
她验证了这一点。
“选择的权利在你自己的手中”——还真是狡猾的文字游戏。既然选择在她,那么要做出的改变和努力,同样也不能寄托在除她以外的人的身上。
不努力的话就不会有结果,至于结果……
她已经拿到了。
感受到搀扶的对象身上渐起的温度,涌动着鎏金的双眸染上暖意,就像是朝日下的薄雾。
斜阳将这栋建筑间行走的人的身影拖得很长,最终消失在门口,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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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织田作之助醒来的时候,面前是那个在桥上见过的少年。他抱着手上的薯片,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打量着他,“还真是了不起啊……”
不知道是指什么。
那双翠绿色的眼眸露出几分孩子所特有的攀比心理,却又转瞬即逝——他兴高采烈地说:“不过本大侦探才不管这些,反正你加入侦探社之后的一切要以本侦探的意愿为先……你肯定是会这么做的没错吧?”
“那个,请问,这里是……”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挥霍了被终结意义的生命,为什么却又出现在了这间看上去整齐而又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工作室内?太宰治呢?
“你最好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了,毕竟现在的你是全新的你。”江户川乱步打开一瓶玻子汽水,透过瓶子里的玻璃弹珠观察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名侦探才不负责这些!快点把你养的那些孩子都带走,要不然的话名侦探的茶水间少了多少零食都要用你之后的工资赔!”
“乱步,我说过他们都很乖,没有人动你的零食。”作为江户川乱步监护人的银狼刀客扶额,从门外走了进来,“具体的事情还是由我来负责说明吧。”
他对被这个消息击中、看上去有几分不知所措的织田作之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毕竟之后的事宜,还要请织田先生冷静地思考接受……不过我想,大概和委托方给出的内容不会有出入吧。”
……
“所以……有人救下了孩子们?”
织田作之助难以置信地问出了声:“不可能,我明明记得,我亲眼……”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孩子们被那辆汽车升起的火焰和爆炸卷席吞噬,他就不会做出之后的那些事——
残阳如血的画卷,生命铺就的赤花洇开在别馆的地面,为最终的决战暗藏下无诉的悲怆。
原来,可以避免的吗?
“不,那不是可以避免的东西。”江户川乱步制止了他的想法。
至少如果说连那个人都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说明,这原本就是应该发生的事情——既定的线路。
“你们已经死了,”
江户川乱步的语调不带一丝起伏,冰冷,坚硬,仿佛他手上把玩的那枚玻璃弹珠。
“不要随随便便就否决他人做出的事情啊。”
江户川乱步的脑海不期然掠过一抹耀金。在当时几近灰白的氛围中,只有那道光是唯一的亮色。
仿佛初日的阳光投射在粼粼的湖面上,驱散走无尽的阴霾。
“……我明白了。”
起死回生是织田作之助未曾听说过的异能,但是他并不怀疑面前的人话语的真实性,因为他曾将死亡接引给无数人,又最终接受它的到来。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握了握自己的手,无比真实地感知到了完全的生命存在。
“我会加入武装侦探社。”
如果那是不愿透露任何信息的人唯一留下的委托,甚至连这个委托都是完全为了他好的决定——他,和他重新被赋予的生命的意义,又有什么资格去拒绝呢?
福泽谕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在乱步插嘴后打起了精神,但是对于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比自己还要得知得多的信息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思忖着这个自己看护的孩子刚刚说出的话,所以说织田作之助和那五个孩子都是起死回生?
横滨有这么强大的异能者吗?还是说,对方和委托自己的人一样,都是来自关东?
江户川乱步正要离开。
“请问,我还能见到那个人吗?”极轻的一句。
“谁知道呢。”
话中带着连江户川乱步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怜悯。
对方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那个人了啊。
现在不是,未来——
就更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