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最暗的时候,不是子夜,而是黎明。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而柒夜莉丝的房门口却忽然传来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
躺在床上的柒夜莉丝睁开眼,入眼是一片黑暗——
这一次她确实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然而却也完全没有任何的波澜。
穿着白色睡裙的幼女掀开被子,从温暖的笼罩下毫不留恋地脱开身向门口走去。这个时间点会来找她的,她也不知道是谁,但并不妨碍她对此作出反应。
她打开门,只看见门口的地毯上放着一张醒目的白色卡片——她轻轻地挑了下眉,扫了一眼附近的墙角,是守卫换班的时候。
“想知道关于你自己更多的事吗,来港口黑手党地下一层。”
印刷的落款看不出字迹,薄薄的卡片没有署名,落在柒夜莉丝的手中,轻得宛如蝴蝶的翅膀——上面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清甜,像是最近街头巷尾流行的樱花香薰。
无人往来的走廊上,壁灯照不亮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无尽深渊。
柒夜莉丝对于这种藏头露尾的行径向来是持无视态度,然而廊间的微风拂过,将丝丝缕缕的樱花香气送到她的身旁,倏而就让她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个人。
选择,变数……
距离守卫的轮班还有半分钟,她将卡片塞到了地毯下的深处,干脆利落地从监控的死角向一旁的逃生通道走去——反侦查也是她的训练课程之一。
深渊中的蝴蝶抖动下翅膀的鳞粉,点亮起黎明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流星滑破夜空。
却转瞬即逝。
“不错,就是要这样才有趣啊,”监控室内坐着的少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监视画面内零星的片段,以及一闪而过的,柒夜莉丝脸上的神情——他在其他地方也放下了额外的摆设,不过显然柒夜莉丝的课程学得比老师评价的还要优秀,以至于她自己无意识间都能避开大部分她不知道的存在。
“不知道红叶姐会不会难过呢……?”他的指节敲击着桌面,干脆地将画面切到了地下一层,芥川龙之介蛰伏在黑暗的角落,眼神仿佛要撕裂面前的一切,“嘛,对于想要逃离港口黑手党的人,给予这样的待遇也不为过吧,只不过增加一点麻烦罢了。”
没错,如果幼女前来赴约,他能够得到想看到的结果——他有的是方法保下芥川龙之介。尾崎红叶会不会相信柒夜莉丝是为了逃离港口黑手党在途中遇袭的,他完全不在意。倒不如说就算对方不相信好了。
借口只是次要的,只要他愿意,能够给森鸥外找补回对应的筹码,和他平级的尾崎红叶——哦,或许还有中原中也,那又怎么样呢?
如果对方能让他得到想要的事物,他求之不得。可惜并不能,他也懒于再同对方纠缠什么——分不清局势的话,干脆就让森鸥外把中原中也外派吧。
已经平定的横滨不需要过于强大的武力。至于需要什么……太宰治知道森鸥外想要的、正在谋划的是什么,也不介意根据对方对这件事的反应做点什么。
如果森鸥外在的话,大概能看出来现在的太宰治的状态很不对劲——或者说,从捡回某个人的晚上开始,对方的状态就已经在悄然改变了,只不过藏得太深,这件事又与森鸥外实质上没有太多牵扯,他才没有发现。
但是这些事物在只有本人存在的空间里的此刻,表现得尤为不加掩饰。
鸢色的眼眸底倒映着危险的漩涡,漩涡的深处潜藏着无数的矛盾:仿佛能一眼能看见的现实结果,潜意识中渴望看见的隐藏真相;厌恶与迷恋,抛弃与追寻;消失了很久、乃至于森鸥外都以为对方曾经提出过的想法不过是那时的昙花一现——于今昙花再度盛放。
太宰治其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只不过是在为了达到完美结局的过程中假装得更加完美、更加不动声色罢了。
“快点解决完我的问题,证明你的价值吧……”
他好不容易从“王后”的势力下拿到对方珍视的子棋,在合适的时机摆上构思已久的棋局——棋盘上的双方,黑与白,注定只能剩下一色的结局。
要么是黑子胜出,证明对方的虚张声势;要么是白子破局,让他找到想知道的东西。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过是插曲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但在这一过程中,他承认他感受到的,很久不曾有过的期待。
“这才是有趣的部分啊,很可惜,不是你的。”
他毫不客气地拉踩了一番已经去向不明的涩泽龙彦——还没有人能从在他还没有决定放手的时候打某样事物的主意。
……
柒夜莉丝顺着空荡荡的楼梯间向下走去。她的脚步声放得很轻,软底的拖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凌晨三点,并不是一个出行的好时候——
因此当她来到地下一层时,看见朝自己冲过来的人时,也并不十分惊讶。
对于太宰治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她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