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有分寸。”柒夜莉丝窝在沙发上强调道,“但是他好像不信。”
她的语气略有几分闷闷,以及显而易见的不解——关于对接中介与日俱增的马上就要去世的样子。平心而论,她对孔时雨的业务水平还算认可,但是后者对她好像不甚放心。
远藤裕子看看表情无辜的银发女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虽然她根本就不怎么去关注表象下的事物,不过“莉莉丝”掀起的风浪是哪怕边缘人物都能察觉到的。譬如她最近一次回主宅的时候经过走廊听见的那些惴惴不安的商讨,嘶哑的、尖锐的、疑心的话语交织穿行,颇有几分神经质的样子。
顺带一提,那些人好像想以此为借口从远藤裕子这里筹措点什么,不过被对咒术界内部事务向来“三不”——“不知情、不想知情、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的远藤裕子坦坦荡荡地拒绝了。
为了防备莉莉丝找上门的举动导致了对方找上门……画面还真是想想就觉得精彩,如果那些人知道前因后果的话。
“如果裕子是这么希望的,当然。”
柒夜莉丝放下才纠结的话题,认真思考起她顺口提出的事物。澄澈的金色宛如品质上佳的蜜糖,令被注视着的对象心甘情愿地沉沦。
远藤裕子抿唇轻笑:“这就不用了。”
她好像真的在不清楚的时候招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远藤裕子看见的事物从未改变。
柒夜莉丝的想法简单直白,或许是因为她的强大,又或许是因为她本身从来不需要存在旁的束缚,正如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月光一样。
但当月色在人间的水面上投入倒影时,越是皎洁宁静越是易碎。
所以她也不会让那些事物掺杂到纯粹的关系之间,这也大概是妄想者为着留住消逝的时光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嗯,所以……”远藤裕子坐在对方旁边,指尖抚过柔顺的银色长发,毫不感到违心地安慰道,“那个人不相信,是他的问题。”
……
“我希望莉莉丝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本心。”
牵涉更多的事物她早就放弃了。哪怕在主家的那些“堪当大统”的咒术师眼中始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普通人”,远藤裕子也从来不在意——或者说恰恰相反,他们在她面前喧嚣得越厉害,她越津津有味地把他们当作跳梁小丑。
自诩为高人一等又怎么样?在某些方面的才能不还是比不上她这个“愚昧、庸俗、不可救药”的普通人吗。
远藤家族的资金运作很大一部分依旧仰仗着她,而她很好地把控着“给”与“不给”的分寸,欣赏着那些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白白地浪费天赋……你早晚会后悔的。”
这是某次她才将一屋子的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之后就要离开时听见的话。介于类似的言论她早就听见过不下上百次,远藤裕子已经习惯了对方用这种硬梆梆的言论找台阶下。
“这就不劳您多费心了,”她回过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起这个,您还是想想下次该用什么理由从我这里拿到想要的东西吧。”
她从来知道咒术师相关的事务,正因如此,曾经做出过的选择亦是经过了斟酌。
远藤裕子有天赋,但也并非优秀的天才;此外,她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像男孩一样得到看重——这是根本不需要想的事实。如果让她走上另一条道路,说不定早早地就死掉了呢?——她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自家那些迂腐存在的想法。
毕竟解决诅咒时的危险先不提,谁又能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为上赶着巴结某些存在而送出垫脚石呢?
这才是她当初一意孤行地选择现在这条路的原因。当然,在迈出第一步时,同样也是抱着不成功便万劫不复的决心。
她没有其他机会了。
只有展现出价值,才能得到相应的看重。而只有懂得取舍,才能有获取价值的机会。
这种道理她早就知道了。
所以此后无论听到多少次这种荒谬可笑得不堪一击的言论,她都不会因此产生丝毫动容。
茜色头发的女子坐在办公桌前,窗外投进的午后阳光将她的表情割裂。
明亮光线下的唇瓣依旧保持着同离去的银发女子告别时的弧度,阴影内微微垂落的双眼内却氲起让人分辨不清的涩意。
……选择对暗影中的事物视而不见,放弃的不止是责任与义务。
这种道理,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远藤裕子伸手按住心口,那里好像略微有些空荡。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没有办法做得更多了。
【“我说过了。”
空旷的室内忽地现出并不存在于真实的声线。
已然离去的银发女子俯身看着她,却又仿佛不注视着任何人。
那双落在自己身上的金色眼眸中空无一物。
“……你也许会后悔的。”】
“嗯。”她低声道,“我知道的。”
远藤裕子做了个深呼吸,把目光重新放回到工作上。处理完一叠事务后她站起身来,坐到早已冰冷的沙发上,从几案下拿出了一副游戏手柄。
女子的指尖推动着按键,无比娴熟地登入了游戏——
登入界面上,七八个零堆叠在氪金条内,图鉴中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