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可以。
但既然随意摆弄棋子,就要有能够应付好后续事端的把握。
银发的女子安静地站在一地落樱之上。触目的殷红倒映在那片灼金之中,让人分不清流动的究竟是哪片色彩。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单纯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发生,纷扬的花絮浮起又落幕。先前在她身上感受到过的情绪都宛如自作多情的错觉,只有这个时候的她才是最真实的样子。
——一如夏油杰初次单方面见到对方时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偶尔会在街边看到的斗虫。
主管的庄家在注视着其间的虫豸相争的时候,大概就是这样子的吧?
比起下注者要来得更加冷淡,任何一方在某一局的输赢对主家来说都不过是过眼云烟。虫豸的衰弱、伤残朝暮不休,都是短暂得不需要被放在心上的事情。
夏油杰原本是为了制止对方才站出来的,但现在被制住的人却成了他自己。从局势瞬息改变的那一刻起,对方用一句话简短地说明了一切。
她说。
“那是他们自己寻求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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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直到柒夜莉丝叙述完事件的经过,夏油杰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你是说——”
红发的女子堪堪解决完了最后一人,目光分寸不离柒夜莉丝,竟显出几分与她张扬火热的外表格格不入的乖顺。垂在身侧的指尖晕染开的不知道是丹蔻,还是罪恶者的鲜血。
或许是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又或者只是过于复杂的情形超出了那些人的理解范围,短短数息内尚能清醒的存在寥寥。
然而场面并不激烈。
红发女子只是朝她的目标们柔柔一笑,后者便全然呆滞,予取予求。如果不是这样,也不可能在夏油杰反应过来之前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当然,哪怕是反应过来之后,他也没有在柒夜莉丝的话音落尽后有所行动。
禅院家的确培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怪物。
他连现在都没有看出对方所用的术式,然而毫无异议的是能够这样轻描淡写地做到这一点的对象实力远超寻常特级。
但是它是咒灵,并且是当着他的面残害了咒术师的咒灵。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
“你知道她是怎么诞生的吗?”
银发的女子偏过头,语气中似乎产生了几分不解。
夏油杰没有回答。
他看不清柒夜莉丝的立场,正如在在叙述完事件的经过后,她始终没有说明她的身份,又是为什么会作为“夜姬”在禅院家的地盘上出现。
何况诅咒的来源这种已经发生过的事件,对于尚未发生的事件来说显得无足轻重。
柒夜莉丝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对她来说,面前的人很容易看透。
虽然记不清晰,但她的确是见过无数类型不同的人事物的。
她不会干涉他们的选择。
但另一方面,柒夜莉丝其实并不能完全看懂。
不过在这件事上,她不需要再做什么。
因为事实会比言语更加精确。
红发女子当然感知得到夏油杰周身的咒力隐隐泛起的涟漪。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将要做的事情。
夏油杰在她朝这边来的时候瞬间瞳孔微缩,但他很快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对方的身形在步履间逐渐变得虚幻,血色的花瓣从她的身体中碎落,同早先坠地的殷红一起消弭。仅仅数米的距离,夏油杰就能透过她看见她身后廊间的装潢——
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着不变的礼数。
那是世家后院里长久被礼教束缚的妇人惯常的仪态。
步履轻盈,身姿端正,甚至比常人更加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