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策从姜恬手中接过绒花,作势就要丢了。
“诶诶诶,别扔别扔。”姜恬连忙制止君策。他一把握住了君策的手,笑道,“这虽然是他送的,但是人再不好东西好啊,这东西原是没错的,你看这花儿还怪好看的呢。”
“你不要的话,我就收下了。”姜恬去君策手中抢那枝绒花,君策的手一收,却让姜恬抓了个空。
姜恬笑问道:“你现在想要了?”
君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绒花。
大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被堆成两朵半开未开的山茶,十分明艳惹人喜爱。
做工十分精细,设计也别致,一看就是宫中的物件。
君策虽然不研究这些东西,但到底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在宫中见识多了。看这绒花精美,不比在姜恬房里看到那些寻常脂粉钗环,倒是真正可以算配得上姜恬的东西。
可惜这样一枝花簪,到底是那个人给的,他虽觉得这样的花配得上姜恬,但是心中无法接受姜恬要把它收下带在身边。
姜恬只见君策修长的手指拈着绒花,不自觉地在手中轻轻地转着,若有所思。
也不知他是在对着花考虑什么,难不成是真的再考虑要不要往他自己的头上戴?
姜恬正盯着君策打算开他玩笑,只听身旁一个年轻的家仆声音道:“二公子,原来在这里。”
姜恬转头问道:“什么事?”
家仆回答道:“老爷请您过去说话呢。”
姜恬问道:“老爷说是为什么没有?”
“您放心吧,老夫人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回房去了。”家仆笑道,“想必老爷不是又因为她告状来找您的。”
原来每次只要是华夫人向穆国公告了姜恬的状,姜恬每次去见穆国公就必定没有好果子吃。因此他吃一堑长一智,每次穆国公找他之前,他都要先问问家仆为的是什么事。如果是因为华夫人,他大部分时候就躲着不去了。
既然不是因为华夫人,那他作为儿子还是得去见一见穆国公的。姜恬笑眯眯地拍了拍君策:“等我回来,晚上你再戴给我看。”
家仆也就才十来岁,对于主子的情感问题偷偷地十分感兴趣,悄悄去瞄二公子和少夫人调笑,他就站在一旁跟着偷偷地笑。
姜恬跟着家仆到了后堂,后堂里只有穆国公一人,何公公应该是已经被送走了,再没有其他外人在侧。
穆国公以往找姜恬,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华夫人挑唆的,要揍姜恬一顿,但也时而有商议正经事的时候,比如两个月前,讨论靖王谋反的事,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段父子关系让他们都觉得最舒服的一点,就是他们俩互相之间没什么心机,也没什么猜忌。
他们俩时而互相谈论不能和其他人谈论,不能被其他人所知的想法,看起来父慈子孝,时而又会闹得鸡飞狗跳,弄得整个公府人仰马翻。
但是不论华夫人怎么挑拨,他们俩只见闹成过什么样,过去了就会立刻翻过去。姜恬不会记恨,穆国公发过脾气后也从来没有真觉得自己就从此不在意姜恬了。
虽然时而恨铁不成钢,但在意的终究还是在意的。
姜恬终究是他在这世上最相信也最在意的人。他心里有什么事,有时不对华夫人说,还是得和姜恬说。
“我这心中实在不安。”穆国公见姜恬来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就把自己的心思对姜恬和盘托出,“方才我找了桦儿,让他最好去辞了这事。倘若圣上降罪,大不了我这把老骨头替他担着。谁知他自己也糊涂,反倒说我是耽于享乐,只顾自己,不顾国家大义,气得我……”
“三弟一向心高气傲,以前还好说,自从华夫人来了,他就得意上天了。”姜恬在穆国公身边坐下来,笑道,“他现在大概以为自己是救世的英雄了。我猜他应该还说了‘如今四郡十八州因反贼而丢,我不收失地誓不回京’,‘圣上慧眼识英不问嫡庶,我理应忠君爱国报效国家’。父亲,对吧?”
穆国公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你也听到了?”
“他平日里挂在嘴边的不就是这些‘豪言壮语’吗?”姜恬笑道,“如今可谓是‘上达天听’了,他终于得偿夙愿,能不把这些话都喊出来?”
“唉。”穆国公叹了口气,说道,“虽说他有这个抱负,本不是一件坏事,可他实在不是这块料。他往日里这样喊一喊也就罢了,往日里,就说靖王还在的时候,边疆稳固国泰民安,用他不着,我也不担心。”
“只是如今时局不同了,一夜之间可谓是天翻地覆。他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我这心里怎么放心得下?”
“姜桦资质平庸,论能力这任命并不是非他不可,但如果论其他,确实非他不可。”姜恬问道,“父亲,如果他败了,或者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您会坐视不理吗?”
穆国公叹了口气,说道:“他虽是庶出,到底也是我儿子,岂能坐视不理?”
姜恬笑道:“君泽就是看准父亲会给他兜底,所以我说,确实非他去不可。他这一回正中君泽的下怀,别说他自己心高气傲不肯去辞,就算他肯听咱们的去辞了,君泽怕也不见得能放他。”
“姜桦这样自视甚高,这一去不是我咒他,只怕是必败无疑。到时父亲既不能眼睁睁看他送死,后面的事,就是君泽最想看到的局面了。”
穆国公叹了口气,说道:“我从那一年回京以后,只想着怎么保你们的安稳,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早已丢到一边,什么忠君报国,也顾不得了。”
“你是我放心的,你就算是离了我,自然能安身立命。他如今却这样境地,若我真放他一个人去,只怕从此就是天人两隔。”
“父亲不要糊涂。”姜恬说道,“且让他去吧,未必坏到这样的地步。现在还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要把这些事提前思虑了。”
穆国公是个极疼儿女之人,自姜恬出生就天天抱在怀里不撒手,走路就怕磕着碰着,连吃饭都是他亲自喂的。
虽然姜桦是庶出,他没有那样关注,但也是一向对儿子不敢放手,也舍不得放手,把他保护在羽翼之下,没让他见过世态炎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
穆国公对姜桦十分放心不下,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就让他一个人去?”
姜恬说道:“父亲总是不放手,有些事他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暂且让他自己去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