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以为,君泽的微笑是真的高兴,真的欣赏,真的友善。君泽的泪水,也是真的感动,真的怀念,真的忧伤。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张又一张面具。
没有人知道这张面具之下,藏了什么样的一副真正的面孔。
君策心中波澜涌动,却不露声色,语气寻常平静地对君泽说道:“外面有一位公公,说有急事求见陛下。”
君泽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姜恬的肩,起身道:“朕先去了,以后再与你说。”
姜恬心里求之不得,连忙礼貌道别把君泽送走。
君泽离开后,姜恬坐在床上,君泽立在床前,两人对望无言了一阵。
“嗤……”最后姜恬先笑了出来,问道,“他刚才说什么,你听到了吗?”
君策没有说话,回头关上了房门。
他二人都仗着自己习武之人内力颇深,五感灵敏,外面但凡有人窃|听能立刻察觉,因此只有二人独处的时候,也不管是身处深宫,只管说自己的话。
总之,是没人听得去的。
“你看他多会收买人心,你以前没少把他当个好兄弟吧?”姜恬歪了歪脑袋,望着君策笑道,“他是不是也曾经和你说过这样的心里话?你以前也信了吧?”
君策闭上眼睛,衣袖下的手紧紧握着,没有吭声。
姜恬见君策不说话,自己伸手去抓了一颗栗子,“咔擦”一声捏开,问道:“你现在还觉得他会还你清白吗?”
君策闻声,抬起眼眸望着姜恬,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
“这么久过去了,你要谋反早就动手了。怎么会只是躲躲藏藏,还来假扮我的娘子?”姜恬吃下手中的栗子,继续说道:
“你要我带你入宫,故而我推测你还在幻想能够找到证据洗刷冤屈,还原有人设计陷害你的真相,他便会还给你清白。你当时会来找我,只怕也是为了利用我帮你找到线索。”
“不然,你若是要弑君谋反,势必会连累我的,我才不会那么容易带你来。”
君泽望着姜恬,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别人都说你这个人又凶又狠,但是我发现你比谁都天真。”姜恬说道,“他不是第一次对我提起你的事了,这一切只怕是早有预谋。”
“如果不是刚才让你自己听到,我和你说了你也不会信。他早几个月前就对我说过,左右丞相说你自恃功高必有谋反之意,劝他除掉你。”
那时姜恬还给君策说了话,但是毕竟事不关己,他说多了只怕引起君泽怀疑,也没能帮君策说太多。只是问:“靖王出了什么差错?他们那样说可有证据吗?”
君泽被问得无言以对,只是说“虽暂时只是他人传言,但空穴不来风。”其实和“莫须有”是一个意思。
那时,姜恬就觉得事情不妙,恐怕君泽对君策已经有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意,多管闲事的他悄悄写信提醒过君策,又不能写的太明白,只是说打打杀杀没有乐趣,劝他尽快解甲退隐来和自己一起去青楼寻欢作乐。
但可惜君策还没来得及脱身,就发生了那些事。“莫须有”也变成了“真凭实据”,通敌谋反的罪证一环扣着一环,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昨夜你看到那个女子,就是他的眼线。可见他谋划这件事,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你身边潜伏过多少他的人,他要怎么算计你不成?”姜恬说道,“他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就算你将事实真相证据都甩到他面前,你想要的清白,恐怕他永远都无法还给你。”
“一个始作俑者,怎么会承认是自己错了呢?”
“我记得你给我的信。”君策走到床前,在姜恬身边坐下,“多谢。”
“那封信嘛,咳。”姜恬笑了笑,说道,“估计他知道我给你写过信,所以来挑拨试探我的态度。幸而我当时就觉得有可能落到他手中,只说了一堆歪话。”
“不然,咱们现在就是同党了?”
君策看着姜恬,说道:“放心,我自会离开。”
“害,难道我姜恬还真的会怕这些个?”姜恬笑道,“你真要留下做我娘子,我也是不介意的啊。虽然你凶了一点,不过我上哪里去找这么漂亮的娘子呢?”
“你就留下做我娘子,以后我罩着你怎么样?”
君策望着姜恬,没有说话。
“算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姜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你很好。”君策认真地望着姜恬,沉声说道,“只是那么多人,总不能白白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