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声音,姜恬身体都僵硬了。他的脖子没有转,只有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慢慢往门口转去。
门外阳光明媚,一名“女子”身穿鹅黄色的绣花罗衫,一头乌发挽着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恰到好处地簪着一支多颗小珍珠累成的小偏凤。
“她”在女子中算得身量高大,生得纤腰长腿,肌肤雪白,盈盈有富贵之态。
“她”面容姣好,面如明月,但鼻梁左侧有小小的一颗痣,点得恰到好处,平添娇媚之吸,使人的目光第一眼就被那一颗痣吸引,在心里将之当做“她”的标记。
当人的注意力被“她”脸上那颗痣带跑,将之当做“她”的标志,即使是有曾经见过“她”真实模样的人,也很难反应过来“她”会是另一个人。
姜恬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将这位几乎完美无瑕的“女子”和君策那个活阎王划上等号。
若不是他知道君策就在家里,刚才又刚和君策分开,第一反应就是往君策身上想,他也很难把君策认出来。
昨晚若是君策一开始就用这番模样嫁给他,他估计直接就当成真正的新娘子,乐开花了。
这样打扮起来,君策这个新娘子似乎也不差的,姜恬心中默默想道。
堂上,穆国公看直了眼睛。
昨晚看这个新儿媳的身量觉得太高了一些,他以为太皇太后给姜恬挑选新娘重在品性其次才是容貌,新娘大概是个长相普通的贤德女子,这会子才发现自己昨晚的想法错得离谱。
这新娘非但长得不普通,而且好看得不像话。长得大气,又不失娇媚,美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华夫人看到门外的女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一向不喜欢长得比自己好看的女人,心里就先不高兴了三分。
君策走上门口的台阶时,不小心踩了一下罗裙,幸而他习武之人反应极快,迅速稳住身形,方才没被看出来。他吸取教训一只手提了罗裙,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跨进大堂。走过姜恬面前,与姜恬对视了一眼。
姜恬冲君策眨了眨眼睛。
君策没理姜恬,径直行至穆国公和华夫人面前,按照礼数行了跪拜的大礼,一边说着“儿媳来迟,请公婆恕罪”之类的客气话。
姜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君策在他爹和后妈面前装得这么温良贤淑,在他面前那么凶残,又是舞刀弄剑又是掐脖子,怎么不能温良贤淑一点呢?
要是昨晚君策见到他是这副模样的话,他肯定把新娘子当个宝贝供起来了。
君策参拜完穆国公和华夫人,又跪下敬茶。
穆国公一向待人和善,看到新娘长得如此貌美,又温良贤淑,心中大喜,笑得合不拢嘴。他接过茶喝了一口,就连忙让新娘起身,挥了挥手,让张管家拿出一样东西。
张官家亲自捧了一直檀木托盘上来,檀木托盘上被一块织金的红绸覆盖。
穆国公亲自掀开托盘上的红绸,上面躺着一对满黄的黄翡手镯。光泽莹润通透,种水与色都融得极致完美。
华夫人看直了眼睛。
她曾在表姐昌平公主那里看到过这对手镯,当时就羡慕得恨不得据为己有。这对手镯据说是当初太|祖皇帝开国之时,雕刻玉玺剩下的一半黄翡,做成了这对镯子,送给了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宠爱唯一的女儿昌平公主,就送给公主当了嫁妆。公主对这对镯子极为珍重,从来没舍得拿出来戴过,看都不给别人看一眼,还是把她当做好姐妹才拿出来让她见识见识。
想不到再一次看见,竟然是在这里。
总不会是要送给新娘的吧?
华夫人的目光紧紧盯着盘子里的手镯,只听穆国公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昌平长公主的嫁妆,她曾说过要留给未来的儿媳。如今你已是我家阿甜的妻子,这对镯子就交给你了。今后和阿甜要恩爱和睦,千万不要辜负了长辈们的一片心意。”
华夫人盯着盘子里梦想而不得的手镯,暗暗绞紧了手中的手帕。
昌平公主总和她说什么她们俩姐妹情深,还不是终究是把她当做外人。这么好的东西不说给她,却送给一个到死都没见过的儿媳妇。
还有她这个没情义的丈夫穆国公,成亲这么多年,枉她吹了这么多年的枕边风,还是对去世多年的公主念念不忘。姜恬明明那么顽劣,还是对姜恬宠爱有加。放着这么好的镯子也不送给她,还要送给姜恬和他的妻子?
姜恬和她的这个新娘子,根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颠三倒四动不动顶撞长辈,一个长得狐媚子霸道装得温良贤淑一看就没安好心。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便宜了他们两个?
这一屋子的人,仿佛只有自己一个是外人。华夫人心里越想越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猛地把茶一口吐了出来,杯子也“呯”一声摔碎在地上,茶水溅了满地。
“哎呀,好烫的水,这是要烫死我吗?”华夫人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自己被打湿的手指,埋怨道,“宝珠,你是怎么沏茶的?”
宝珠连忙跪下,满脸委屈地回答道:“今天是少夫人第一天进门,都是少夫人给国公爷和夫人亲自沏茶,奴婢不知。”
“哼,那这你是你烧的水不对,还敢攀扯少夫人,难道还是少夫人有意加害我这个做婆婆的不成?”华夫人厉声说道,“还不快跪下给少夫人磕头赔罪!”
“奴婢知错了,请少夫人多多担待!”宝珠斜着眼看了一眼君策,一副口服心不服的模样,“以后少夫人请保养贵体,这些粗活还是让奴婢这些下人来做就好了。”
君策刚要接过穆国公给的手镯,忽然就听到身边唱了一出戏,莫名其妙把自己扯了进去。
他转过头,只见一名侍女万分不服气地屈膝跪在地上,阴阳怪气地小声说道:“夫人一向就是心地善良,对二公子和少夫人这么好。这一次不怪罪少夫人反而让我这个奴婢来顶罪,以后少夫人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明日还不知道要我们这些奴婢怎么粉身碎骨来顶罪呢。”
“宝珠,放肆。”华夫人听了宝珠的话,心中暗爽,表面上呵斥道,“怎么如此没规没矩的,还不下去?”
宝珠阴阳怪气了君策一顿,但都是华夫人暗示的,因此没有受到一点实质性处罚,只是被屏退下去了。
华夫人一脸和善地对君策笑道:“这丫头不会说话,我回去自会罚她,你可不要和丫头一般见识。”
“要罚就在这里罚,您惩治人向来手段高明,这样的刁奴定能降伏,就当着众人的面让大家都高兴高兴,回去罚有什么意思?”姜恬一把拿起托盘里的手镯,把两只都亲自戴在君策手上。
他早就发现华夫人盯着这两只镯子看很久了,估计是眼馋得不到心中又气又恨,故意找君策麻烦来的。
他偏要当着华夫人的面亲自把手镯给了君策,看得华夫人眼睛里直滴血。
姜恬把君策拉到自己身后,看着华夫人说道:“今日先请您给我示范示范,对我的娘子出言不逊,是个什么惩罚,以后我也好效法一二。”
“谁要是敢对她动歪心思,我就照着这个标准。”姜恬盯着华夫人,说道,“那个人下场不会比这好过,只有比这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