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过去,只见渡越山的弟子们犹如被定格般,姿态各异,脸上的表情个个滑稽可惜 在静默画卷的尽头,薛照微一身雪衣端坐。
不知道为何,谢归慈总觉得他身上的雪衣,像极了丧服。
思绪只恍然一瞬,谢归慈便顷刻收拢,神情如常地站起来抢在昱衡真人开口答应之前说:“承蒙藏雪君厚爱,只是我凡俗之辈,实在承担不起这样的福分。”
他想了想,决定把自己死掉的“未婚夫”拉出来再用下:“何况鹤月君因我而死,我岂能薄情寡义,马上就将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
谢归慈半点不觉得薛照微说的“一见难忘”是源自喜欢,要知道对仇人那也是“一见难忘”呢。
听他这样说,薛照微还没有表态,渡越山的一位长老、谢归慈名义上的师叔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插话:“师侄,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鹤月君对你之心那自然是咱们整个渡越山有目共睹的,可正是因为他爱重于你,必然不会希望你为他而黯然神伤,郁郁度日。若是你能另觅良缘,幸福美满一生,鹤月君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这语气,恨不得马上就按着谢归慈的脑袋跟薛照微拜堂合籍。
鹤月君再好、声名再高,都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何比得过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天下第一人薛照微?
纵然损失了些名声有什么要紧的,哪里有切实得到的利益实在。
能借机把谢归慈打包出去换取利益,又能借此让他让出首徒之位。是笔难得一见的好交易。
昱衡真人坐在位置上想了又想,觉得实在挑不出毛病。
谢归慈不用看就知晓他的好师父师叔们在想些什么,唇边微微冷笑:“既然师叔觉得是良缘,不如我将这等良缘让给师叔。”
渡越山这些长辈们看不出薛照微所谓的“求娶”绝非善意吗?他们压根就不在乎谢归慈会有什么下场而已。
在足够诱人的利益面前,这群人连装一装样子都不肯了。
“………”
师叔闻言,瞅瞅薛照微,闭嘴不说话了。
昱衡真人正要开口斥责谢归慈不识礼数,被薛照微抬手拦下:“不如让我与谢公子谈一谈?”
虽然是询问,但没有人敢拒绝他。
昱衡真人带着弟子站到一边去,徒留谢归慈与薛照微对视。
薛照微抬手,在两人周身布下隔音结界,谢归慈这才沉声开口:“藏雪君对我并没有私情,为何非要将我置于两难之地?”
如果不是薛照微搞出这个局面,谢归慈马上就会被他的好师父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赶出渡越山。但是有了藏雪君求娶,那渡越山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离开。
除非——
藏雪君也死掉。
冷冽杀意掩在薄薄眼睑下,不露声色。
薛照微看了他一眼,道:“鹤月君生平与整个魔界都有仇。”
“我知道。”
谢归慈答道。他还知道这仇怎么来的,当时为了迅速让“江灯年”这个名字动天下仙门,魔界十二门被他挑了个遍,魔界十六位宗师死在“江灯年”剑下,两位大宗师重伤,“江灯年”的名字踩着当世绝顶高手的尸骸登上天骄榜首,自此名动天下。
随之而来的是魔界十二门与鹤月君不死不休的宣战。
“如今鹤月君一死,你又是世上唯一与他有关联之人。难道你觉得魔界十二门会轻易放过你?还是你认为渡越山护得住你?”
薛照微嗓音冷淡,将事实平铺直叙,摆在谢归慈眼前。
其实不仅仅是魔界,修仙者中和“江灯年”结过仇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不敢正面对上江灯年,却一定敢在江灯年死后欺辱失去庇护又顶着江灯年未婚夫名头的谢归慈。
至于渡越山,他们不把谢归慈丢到直接魔窟里都算仁至义尽。
薛照微说得完全在理。
薛照微又继续说:“若是你同意与我定亲,魑魅魍魉便不敢轻举妄动,可保你半世平安。”
他声线冷淡,说这种该令人感恩戴德的话时也有种不近人情的疏离。
这位鼎鼎大名的藏雪君,算是谢归慈见过的人里头最特别的那类。
或者说压根没法把他归类到哪一种里去,他在那里,已经足够特别了。
“可是……”谢归慈盯着他慢吞吞地开口,漆黑眼珠倒映出他衣领上雪色桃花暗纹,声音又轻又冷:“你不是也想杀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藏雪君,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