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是谁!”白慕朝旁边人高马大的身影瞥了一眼。
只见一归的腰上,在平日穿的僧袍外面,居然扎着一只粗布蓝花围裙。
大概是发觉尹舒正盯着他看,一归面色如常解下围裙扔到一边:“吃饭。”
“小师父,这些不会都是你做的吧?”尹舒望着除了一盘大白馒头之外的一桌小菜,琳琅满目,虽都是素食,却色香味俱全。
“那还能是谁做的!”白慕嚷嚷起来,酸溜溜地说,“某人可难得下一回厨房,要不是我收留你这个病人,还没这个口福呢!”
尹舒夹了一筷子桌上的凉拌豆角,翠绿的豆荚浸在酸辣的汤汁里,青脆爽口,不禁叹道:“小师父,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好手艺啊?”
一归不答,只低头喝米粥。
做饭人不吃饭。一归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拿起桌上先前放着的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这个月又赚翻了吧?”白慕挑眉看向一归,“刚才丛兰来的时候,留下这个,然后说银子都已经存去钱庄了。”
见尹舒不解,白慕便顺口解释道:“哦,就刚才你看见的那个姑娘,她是替一归管账的。”
一归没有答话,只低头专心看着册子。
“嗯?这是什么?”尹舒好奇地凑过来,往册子上面瞅,却见上面只是画着些看不懂的符号,连一个完整的字都没有,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次白慕难得没有说话,凝视着一块已经吃了大半的馒头,都快看出对眼儿来了。
“哟,小师父你好多的秘密。”尹舒歪头看着他,掰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还故意咂摸了几下。
一归啪地一声把册子合了,蓦然看向尹舒,就见他唇间轻吐出两个字:“彼此。”
等吃完饭,两人到县衙的时候,许良印早早地就恭候在县衙里了:“二位大驾光临,卑职未能远迎,还请恕罪,不知两位身体可有好些啊?” 边说边躬身赔笑,拖着长音作势眼瞅着就要行个大礼。
“曲恒关在什么地方?”一归及时打断了许良印的做戏。
许良印做了个引路的手势:“请两位跟我来。”
牢狱从来都不令人快活,是这世上最黑暗、血腥和仇恨的地方。
县衙的牢房建在地下,尹舒顺着滑腻的石阶一路下去,脚步声回荡在四周墙壁上,咚咚作响,阴森又恐怖。
这里常年不见阳关,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很是令人作呕。
尹舒刚掏出一归的帕子,就听一归在旁边轻抽了几下鼻子,难得见他面色不好,举手放在了唇上,却仍紧皱着眉头。
一归本来嗅觉就比旁人要敏感许多,难怪这会反应更大些,此时胃中恐怕已是翻江倒海了。
“一归师父,您要不要用这个遮挡一下?” 许良印极会察言观色,拿着一块麻布帕子递到了过去。
“不用。”一归眉头蹙得更紧了,甚至还往后偏了下身。
尹舒见状便道:“要不帕子还是还你吧!”
一归紧抿住唇,摆了摆手。
“不如这样,你在这里等着,别下去了。”尹舒看他脸色确实不佳,应是对这里的味道极为不适,便关切道,“反正等会审完我们就上来了。”
“哎呀说得也是,一归师父您不如就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们们去去就来。”许良印附和道。
尹舒要第一时间提审曲恒,这里是县衙牢狱,也无任何危险,一归确实没有跟着去的必要,想了想也就应了下来。
几人继续朝牢房里面走着,曲恒关在最里面。这里越靠深处的地方,所关犯人的罪行越重,关押时间也就越长,就听里面不断传来叫骂声:
“你们这些做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放你祖父我出去,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狗东西,凭什么关老子!”
许多双手从牢房的缝隙里伸出来,挥舞着,好像要将外面的人也拉入无光的深渊下面去。
尹舒漠然瞟过周围,发出一声冷笑,无声地说了句:脏东西。然后继续朝着最里面走。
牢房走道里的烛火因为空气稀薄而变得晦暗。快到尽头的时候,尹舒看见头顶的墙壁上开着一扇小窗。
他忽地抬起头,伸出手去,将照在脸上的一小柱光线遮了起来,然后眯起眼,看着光照下纷飞的灰尘、茅草和细沙。
这里没有人应该看到这束光,那些人就应当同他们身上的罪行一起腐烂变质,散发着恶臭,最终被深埋在这无尽的幽黑之中。
“哼!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官家走狗!呸!” 曲恒认出了站在那里的尹舒,隔着牢房的栏杆啐了一大口出来,不偏不倚落在了尹舒今日新换的月白长衫上。
那还是今早成衣铺的人刚送到医馆来的新衣,是上等的白地织金胡桃纹制成的,即使在地牢里,依然闪着微光,是一顶一的上等衣料。
许良印脸色大变,赶忙拿着那帕子要去擦尹舒衣摆上的污渍,冲左右侍卫大叫:“快去把这刁民的嘴给我堵上!”
尹舒却一摆手,将许良印挡在一边,然后示意将牢门打开,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许良印被尹舒脸上的阴郁表情吓了一跳,就见他走过去,缓缓在曲恒面前蹲了下去。外面烛火昏暗,他面颊忽明忽暗,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就见他突然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狠狠捏住了曲恒两颊,强迫对方张开了嘴。
然后下一刻,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狠狠冲着那只嘴吐了回去,又用力一拳砸在了他下颚上。
曲恒猝不及防,重重合闭上了嘴巴,上下牙齿啮合时发出了碎裂的声响,咬在自己的舌头上,霎时间,血水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怎么样?”尹舒唇角慢慢咧开缝隙,看着眼前痛得倒在地上的曲恒,在阴暗的牢狱里轻轻笑了起来,“什么感觉啊?”
曲恒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尹舒,一口血吐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就要冲尹舒扑来。
谁知尹舒比他反应还快,居然单手从袖笼里抽出一柄匕首,用力而准确地扎进了曲恒右手的手腕。刀身将曲恒手腕扎了个对穿,鲜红的液体从血洞中汩汩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归:一个没留神老婆又发疯了……(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