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面馆,尹舒亦步亦趋地跟在一归身后,这会他难得没怎么说话,乖得就像一只跟着主人回家的小狗。
“我们……等会还要睡在那个洞里?”这会走了半天,已经远离了永安大街,路上渐渐没了亮光,尹舒辨别不出来这是哪里,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分明只是一句简单的问话,可一归莫名听出了几分燥热,偏过了头去。
“你不是对漠北很熟吗。”一归说着,从怀里掏出只火折子,拔了顶盖,轻轻吹亮了。
“哪里!”尹舒嚷道,“我可是初来乍到,得靠小师父你呢!”
说话间,尹舒以为他们这会已经走到了什么荒郊野岭的地方,这会借着火光,才发现他们竟走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不像永安大街那样商铺林立,两侧却是几户非常气派的宅院。
一直走到长街尽头,一归终于住了足,停在了两扇高大的府门前。
皎皎月光下,那门的木料纹路尹舒一眼便识了出来,是金丝楠木。
就算平日里见惯了宫中奇珍异宝,此时尹舒心里也暗自吃惊,能用来做府门的整块金丝楠木,抛开其本身价值连城不说,主要是有市无价。
还记得曾经宫中的婉贵妃生日,她四处想求一块金丝楠木打间衣柜,大小该是比这门板小上许多,当时赏银万两,可求了几月都未果,最后只好悻悻作罢,找了块小叶紫檀替代。
若说王允家宅已算是漠北富户,可眼前这座宅子就单看这两扇大门,就已算得难得一见的豪奢了。
居然如此深藏不漏,尹舒轻啧了两声。
一归恍若未闻,从僧袍里取了一柄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铜锁。
“进去。”
尹舒抬脚迈入宅院,然后一归也紧跟着走了进来,随手将门口的两盏灯用火折点了,府内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本来在进来之前,尹舒以为就两扇门的水准,其中必是雕梁绣柱,琉璃彩瓦,结果没想到整个宅院竟透着十足的雅致。
暖黄的烛火下,尹舒看见所有的屋舍皆是竹青色,扇状瓶形的窗棂上,是工艺精细的透雕。每间房檐上都有飞檐翘角,檐牙高啄,让整个宅子在古朴中又不失恢弘的气势。
“这里平日没人,按时会有人来清扫,房子都空着,你挑一间住。”一归说着走到堂屋前,把门口的灯燃着了。
“这是……你的宅子?”尹舒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嗯。”
“你不是个和尚吗?”
“和尚不能有宅子吗?”
“可以倒是可以。”尹舒在四周走了走,不无感叹道,“没想到小师父你竟是如此深藏不漏,这宅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这就算大了?”一归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下面瞠目结舌的尹舒,嘴角轻轻挑了下,那样子好像是在嘲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童。
尹舒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倒也不在意,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长吁短叹,这时眼神蓦地就落在了那件堂屋窗棂的雕花上面。
那不是寻常宅子里该有的松竹梅岁寒三友,甚至不是任何描金雕花,而是一个人的背影,看样子是个少年。
细致的雕花描摹出少年削薄的身形,他望着远处的层峦叠嶂,看上去竟有些莫名的怅然。
尹舒望着那窗棂,微微出了神。
他从前也见过不少和尚,无不是披袈裟,手持念珠,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平日里高深莫测的样子,讲经说法时滔滔不绝,个个都似是能普度众生。
可一归从一开始就和他们不同,他是个能徒手宰狼的和尚,还在说了一句话后就吓得堂堂县令尿了裤子,这会居然又徒手变出个堪比皇宫别院的宅子来。
尽管他穿着僧袍,和其他佛修们同在佛门,但他所作所为完全不像个和尚。
还有这窗棂上的背影。
那究竟是谁呢?
这个和尚的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尹舒又想起许良印得知他法号时的反应,慢慢从窗棂上挪开了视线,像在自语,又带着嗤笑:“有趣。”
一归皱眉:“什么?”
“我有种感觉。”尹舒突然看向一归,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他下压着眼眉,紧抿住嘴角,眉心蹙成一团,满脸的狐疑和猜忌。
他就那么看着一归,一字一顿道:“你在骗人,你不是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尹舒:敢骗我?你完了。
(悄悄,如果能顺利上榜,周四就可以开始日更了!!!感谢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