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搁下笔，抬眸朝他看来。

谢晋对上他的目光，脸上堆起的假笑慢慢凝住，深吸一口气，才一字一句问：“那封信是不是你掉包了？”

“是。”萧衍平静应了一声，道：“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呵，还真是敢做敢认。

谢晋都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笑了，冷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衍沉默下来，随手将方才写好的信纸丢在一旁，又取了一张新的出来，执笔在墨汁里蘸了蘸，低头又写了起来。

王广陵在一旁站着，呼吸放得极轻，一边伸手帮忙研墨，一边犹豫着想出声调和，“纪少爷——”

“你不用帮他开脱，他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谢晋打断他的话，手指蜷了起来。

王广陵看了萧衍一眼，讷讷住了口。

见他不回答，谢晋冷笑一声，继续道：“姜云澜在京中一事，你知道对吧？你打算怎么办，再找人指认他吗？他做错了什么，就非得死？”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谢晋忍无可忍，厉声道:“你说话！”

萧衍目光重又看向他，叹了口气，将笔一丢，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

良久后，他才似笑非笑问：“你有没有发现，每次只要景湛见过你，你必然会态度转变。”

“难道你对旁人的好坏全都要看他的意思？你心里对人对事都没有自己评判的标准吗？”

他竟然还有理了。

谢晋道:“就是因为我有，才接受不了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他胸膛起伏，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知道你有苦衷，你要报仇，可为什么非要拉无辜的人下水？”

萧衍:“无辜的人？”

他轻声笑了笑，声音也冷了下来：“在你心里，什么才叫无辜？若我没记错，你与姜云澜在安州私下屯兵，即便按你们梁国的律法，也是谋逆之罪，其心可诛，你觉得，梁国皇帝会觉得他无辜吗？”

“你——”

谢晋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衍站起身，绕过桌子缓步走到他面前不远处停下，淡淡道：“我知道此事你筹谋多年，心有不忿，可既然你已经决定放下此事，那又何必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我知道当日不该借你之名稳住姜云澜，可即便没有我，你认为三皇子会容许此事作罢吗？”

谢晋深深看着他的双眼，咬牙道：“但是景湛至少不会害他。”

听闻此言，萧衍又笑了，只是那笑冷如冰霜，“他一个皇子，安排当年本该伏法的罪臣之后入京，这样也叫不会害他？在你心里，是不是不管三皇子做了什么，你都能帮他将理由找补全。”

说完，他语气一顿，轻嘲道：“他就这么好，值得你满心满眼都是他？”

谢晋呼吸一窒，下意识出声解释道：“我从来没觉得他好，也没心里眼里都是他，你别总误会我。”

“我误不误会，你会在意吗？”萧衍凝眸看向他。

“我要是不在意为什么还要解释？”谢晋避开他的目光，觉得心浮气躁。“反正，我说不过你。”

萧衍静静看着他，许久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上前两步，走到谢晋面前，二人的距离几乎只有半臂远，呼吸间都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谢晋抬头瞪过去：“你笑什么，别转移话题，你假借我的名义给姜云澜送信，不觉得过分吗？”

萧衍垂眸看着他，唇角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王广陵局促站着，神情有些阴晴不定，见二人僵持不休，犹豫着出声打断道：“世……萧公子，正事要紧，不如此事让我来跟纪少爷解释吧……”

谢晋循声望去，见王广陵一脸关切的样子，反而起了股无名火。

冷笑着将目光转回萧衍身上，道:“我是耽误你们时间了对吧？好吧，抱歉打扰你们这么久，那我走。”

说着转身欲走，手臂却被拉住。

谢晋回头，正对上萧衍含笑的双眼，对方静静看着他，眼中含着几分认真，轻声开口，仿佛哄人般道:“今日事忙，等有时间了我会好好考虑此事，别闹。”

谁踏马闹了。

谢晋憋着一肚子火，见他不似开玩笑，才狐疑问:“……你说真的？”

萧衍:“我骗过你吗？”

没骗过吗？明明一直都在骗他好吧。

谢晋深深吸了口气，抽回手臂，道:“好，那我就信你一次。”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