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响起,楼下高高架起的戏台上,一群武生正打的热闹。
姜云澜支着下巴看着,忍不住笑了一声,起身将窗子关上了。
他没有回到原本的位置,而是来到谢晋面前,替他倒了杯热茶,自然地坐在了身旁的凳子上。
谢晋脸色不大好,此时他心里一堆疑问,斟酌着如何开口。
“怎么了?”姜云澜眉眼弯弯,唇角也勾了起来,“见到我不高兴啊?”
“……不是。”
他叹了口气,面对这个全然陌生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端起桌上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才问:“你怎么突然来了京城,安州那边……没关系吗?”
姜云澜了然笑了笑,道:“三皇子急惶惶派人接了我来,本是怕我和你一起背弃他,后来得知我早已将一切都押在他的身上,也放心了不少,才会让我来哄回你。”
谢晋满脸黑线地看向他:“哄回我?”
姜云澜:“是啊,他自己不行,觉得我肯定行。”
谢晋:“……”
姜云澜自然地伸手接过谢晋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后,身体微倾伏在了桌上,枕着手臂认真地打量着他的神色,而后又忍不住笑了。
“阿承,几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谢晋心里“咯噔”一下,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勉强笑道:“是吗?
姜云澜想了想,问:“你跟三皇子究竟是怎么了?”
谢晋沉默下来。
景湛虽对自己一再设计利用,可对姜云澜却是掏心掏肺的好,当时得知他在安州,甚至不惜服下失魂放他离开,而那一切发生时,他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和姜云澜在安州的谋划。
只是单纯地对他好,不想他丢了性命。
姜云澜现下作为他的说客,不知又该如何劝他识清实务呢。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谢晋干巴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意见不合而已。”
姜云澜唔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还好,我还以为他欺负你了呢。”
说完,又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道:“如果真的欺负你了,可别忍着,我都来了,哪有看你吃亏的道理?”
谢晋面色复杂的看着他,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抿了抿唇道:“他身为皇子,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有些冲突,也很正常。”
姜云澜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自始自终都没移开半分,见他一脸隐忍,已明白了些许端倪,微微直起身,神色也认真了不少,“是不是受委屈了?”
“阿承,你我多年感情,什么三皇子,我压根不在乎,若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来京城呢。”
“说实话当初若不是你非要帮扶他,我才不想累死累活天天筹谋那些,不过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希望将来他上位后帮我平反,可是……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想开了,你千万别为了我受他的气。”
“大不了,天涯海角,四海为家。”
说到这里,他顿住,再看过来,含笑的眉眼中满是认真,“自然,若是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就更好了,但是只能吃糠咽菜,短褐不完了。”
谢晋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听他一番真挚的说辞,说不触动是假的。
可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想走就走,景湛已将二人的谋划尽数得知,他能找到姜云澜,想来安州那边已经盯着,说不定此刻就连姜云澜的身边,也早已遍布眼线。
谢晋心里微堵,只好转移话题问:“我前不久给你送的信可有收到?”
“有啊,”姜云澜目不转睛看着他,柔声道:“我已经按照你信中说的,将兵马又扩充许多,现下已被我分散安置,你不用担心。”
“……扩充?”谢晋神情僵住,“我明明让你遣散兵马,停止计划。”
话音一落,他心里突的一跳,手指不由攥成了拳。
难道——
想到萧衍初次将信交给自己时的试探,他呼吸不稳,心里骤然一沉。
姜云澜也吃了一惊:“遣散兵马?你……是真的打算放弃这么多年的坚持了?”
谢晋闭了闭眼,看向他:“坚持多年的事情未必是正确的,就如当初招兵买马,或许我们只是为求自保,可小云,若此事一旦被揭发,你的身份暴露,那可是死罪。依我看,不如趁着现在没人发现,你赶紧离开吧,隐姓埋名,去哪里都行。”
姜云澜认真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这两日就送信回安州安排此事,只是这样一来,若将来你受欺负,我再无法保护你了。”
谢晋怔然看向他。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全然没有为自身考虑过,而是一心只为了纪承?
纪承说要有兵马,他便不顾危险去做,现在他说要放弃,他也没有二话。
这就是纪承拼劲全力也要保护的人吗?
谢晋笑了笑,睡眠不足引起的不适逐渐浮现,他揉了揉额头,良久无言。
姜云澜静静看着他,唇角的笑意也温柔了几分,起身走到身后,探手过去轻轻替他揉起了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