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尘下山时,夜鹰等人已在队伍前恭敬等候。
顾子矜和韩修远萧摇在后面的马车,苏折云不知为何也跟了上去。洛轻尘原本想和他们一起,夜鹰表示车里坐不下了,让他还是坐自己的马车。
他的马车在最前面,是夜鹰特意为两人准备,极尽宽敞和奢华。洛轻尘正感叹一个人坐这么大的马车属实有些无趣时,帘子一撩,赫然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沈师叔,江阁主。”洛轻尘有些好笑,难怪没见他们去琉璃台,原来在山下等着。
“轻尘来了。”沈星夷正盯着眼前的棋局,闻言抬起头,笑看着他道:“你母亲回去了?”
“嗯。”洛轻尘应着,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
沈星夷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他无奈的笑了笑,招呼洛轻尘道:“好久没和你下棋了,来一局?”
下棋?洛轻尘有些诧异的抬眼望去,沈星夷正期待的看着他。以前在静水流深时,他这沈师叔便醉心于棋局,小时候也教过他不少,后来长大了,两个人棋艺不相上下,经常有事没事会来上一局。
只是现在,洛轻尘垂眸笑起来:“沈师叔说笑了,我不过一颗棋子,如何能与执棋之人对弈呢?”
此话一出,沈星夷带笑的表情愣了愣,接着不动声色的看向江乘月:“阿月,我想和轻尘单独聊会儿。”
阿月?洛轻尘微皱着眉头,这称呼是不是过于亲昵了?
江乘月正坐在旁侧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闻言也不说话,点点头浅笑着出了马车,看上去丝毫不介意这昵称听着像女子。
沈星夷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出去后,方才将视线转向洛轻尘,温和笑道:“你都猜到了?”
“是啊,猜到了。”洛轻尘脸上带笑,声音却有些冷淡:“只是我知道沈师叔你爱下棋,却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拿这天下当棋局,拿我当棋子。”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责备,但沈星夷能感觉到他的无奈和失望。看着眼前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曾经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天赋神童,他笑了笑,道:
“你一直都很聪明。”
可聪明是聪明,就是那性子着实太淡然了些。他曾经有意无意的向洛轻尘透露过他的皇子身份,但直到后来他自己猜到了,甚至确认了,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
他原想着两人一起谋划这天下棋局,又担心他没有这心思,便自作主张将他拉入了局中。
沈星夷的话算是默认了,洛轻尘一时有些心情复杂,眼前这人怎么也是自己的师叔,而且刚刚才请人救了他们。他不好说什么,低头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那个人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
“我告诉他的。”沈星夷回忆起数月前,轻声笑道:“年初时的天子祈福,我托人传了话给他,说你还活着。他开始当然是不信,但也算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而后过了月余,他带人去皇陵,方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
“没有人?”洛轻尘很是讶异。
沈星夷肯定的点点头:“当初那座小院被烧为灰烬,传说中的宁妃娘娘和二皇子面容尽毁,是凭借身上的信物和仵作的验尸才确定,至于后来的下葬,想来是有人做了手脚。”
在最后无关紧要的地方做手脚,洛轻尘嘲讽的笑了笑:“看来那人是笃定不会有人开棺,又不想无关之人安葬在皇陵,所以才会棋差一招,露了馅。”
“可以这么说,不过那人的眼线不少,李怀瑾刚发现,对方便开始先下手为强了。”
其实这点洛轻尘之前就有猜测,李怀瑾虽已是不惑之年,但身体向来稳健,每年的春狩秋猎必定会亲自上场。所以三个月前刚传出他身染恶疾的消息时,很多人都有些不信。
直到后面端王出来代政,大家才不得不相信。现在看来,是有人按捺不住动手了。
“他的病有什么异样?”洛轻尘想起在祝子绪房间看到的信,说什么蛊方有误,难不成这蛊是用在他身上的?
“异样?”沈星夷皱眉想了会儿,他最近和姜偃一直有联系,只是天子的病情对方从未细说,严格把持着作为大夫的医德。“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等你到了宫中,他会亲自跟你说。”
他么?洛轻尘这才真切的意识到,再过不到两日,自己就会见到那个人——北宣的皇帝,他所谓的父亲。
如果按时间推算,他曾经在皇宫待了八年,自然也见过那人无数次。只是他现在没了记忆,又隔了十多年,即便再见,估计也认不出了吧。
想到这,洛轻尘自嘲的笑了笑,沈星夷很少见他这般神情,疑惑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洛轻尘不再去想,敛去笑意看着沈星夷:“我答应夜鹰回宫只是为了寻仇和求药,沈师叔精心筹备的天下棋局,我这颗棋子恐怕无法再奉陪了。”
这番话沈星夷早已料到,只是亲耳听他说出来,眸中还是没忍住闪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不过,洛轻尘现在身份大白,即便他想跳出棋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洛轻尘当然也明白,但他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越陷越深,牵扯的人只会更多,尤其是......
思及此,洛轻尘微皱起眉头,沉声道:“还有,和尚...”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洛轻尘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熟悉的白色身影。他默然片刻,改口正色道:“柳时安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我不管后面如何,总之,你不能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