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时青跳下马，站得离身后士兵远了一些，低声道：“陛下应该是要答应弃都离开了，宫里封闭了消息，恐怕是在准备北迁。但世家之间心思各异，有人或许想借此机会扶太子上位，很可能那些诸侯国没打进来内部就乱了。父亲已及时撤身，准备放弃帝都经营，先去雍州那边避一避，你不如也跟着一起走吧。”

九国同盟都要打到帝都城下了，世家还在互相争斗，新兴世家厌恶了由现在的大世家把持朝政的局面，想要趁乱扶持新帝，做朝堂新的主人，说来也是荒唐可笑。

岳随章是聪明人，上个月岳怀笙回家时就有听说要迁去雍州避风头，岳家暗地里有一些商路，不做官但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听岳时青这般说，帝都局势已然如此，岳随章应该就这两日要启程了。

若岳随章当真想带走他，早就会打发人来虚极门找他，但他一直没收到消息，今日还是听岳时青说起才知道迁移的计划已经确定。

岳怀笙没有问为什么，转而看着岳时青，道：“那你呢？你不走？”

“帝都里的人都想走，但总要有人留下，总不能真的送给同盟军一座空城。”岳时青扯了扯嘴角，像是一声苦笑，语气里听来有几分叹息，但更多的是仍是他一贯的坚定，“骁骑卫负责守卫帝都，这就是我的责任，旁人或许觉得我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但我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和其他世家子弟一样弃城而走，不顾全城百姓的安危，将帝都拱手让人。”

岳怀笙有些失神，如同在自言自语：“即使会死吗？”

“死并不可怕，我只怕活在无尽的悔恨与愧疚之中。”岳时青也许也看出了什么，或许他本来就知道一些东西，望进岳怀笙眼中，“人这一生，能为自己的坚持而死，是死得其所，好过浑浑噩噩地活着。”

岳怀笙与他四目相对，笑了笑：“我知道了。”他转身想走，又顿住脚步，“不管你究竟是不是真是我兄长，我希望你活着，三小姐很喜欢你，不要让她孤身一人留在世上。”

说罢，他没有再看岳时青的神情，而是快步往着唯一还开着的城门走去，与他先前的方向截然不同。

城中许多百姓拖家带口地带着行李也往城门挤去，还未开战，他们似乎就认定了帝都是守不住的，不如趁早逃命。

岳怀笙混在拥挤的人潮中远望城楼上的战旗，体内压制修为的封印无声消散，充沛的灵力瞬间流转四肢百骸，正要出城门，身后一道女声喊道：“怀笙！怀笙！”

“三小姐？”岳怀笙从人群中挤过去，护着她和阿菱退到人少的道旁，“城里这么乱了，三小姐怎么还出来？”

“你见到时青了吗？”温沅神色焦急，“他是不是走了？”

“前面刚和兄长见过面，他带着骁骑卫从宫里出来，应该去各处城门部署兵力了。”岳怀笙有些不忍说下去，“你别担心，还是快回家去吧，温家可打算离开阳城？”

“我姐姐他们要走了，但我跟父亲说我不走。”温沅摇着头，“时青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岳怀笙劝道：“过两天世家内部可能会大乱一场，你留下来反而让兄长担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没落世家不受宠的瞎子小姐的，你放心。”温沅是个很喜欢笑的姑娘，纵使她眼睛看不见，但每当她笑起来，眼里都好似会有亮闪闪的光，“我不想让时青觉得只有他一个人愿意守在帝都，不管其他人要不要走，我都会在他身后陪他。”说着她又露出无奈而伤感的神情，“我也会舍不得，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要尊重他的坚持和理想，同样的，我想他也会尊重我留下的选择。”

大战在前，天下将乱，有想着卷了细软逃离帝都的世家，有随波逐流担惊受怕的百姓，但也如弘渊这样的大能修士，甘愿散尽修为付出寿命，如岳时青和温沅这样的凡人愿意逆着人流行走，留在这座逐渐空寂的城里守护城池，也许没有人可以评断谁是对是错，还在坚守自己理想的人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

岳怀笙取出一些符箓给温沅和阿菱，道：“其他东西你们恐怕不会用，但这些符箓很简单，我已经画好了，只要点上鲜血就能用，这里还有几张传讯符，若有解决不了的事也可以传讯给我。”

“你也不走吗？”温沅握着那一沓符箓，不解道，“我听说雁门侯就要离开帝都了。”

“我也有我要做的事。”岳怀笙退开一步，“三小姐路上小心。”

守城的卫军高声喊着从现在开始关闭城门，不让出也不让进，城中的百姓愈发疯狂地拥挤着冲向城门，岳怀笙抬头看了看高高的城墙，足尖在道旁屋檐上几个轻点就跃到了城楼上，无视身后士兵的大呼小叫，自城楼上一跃而下，转瞬间便消失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老岳：都让开！我要开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