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岚闭上双眼,脸上滑过两行清泪,握着剑的手轻轻颤抖,隔了会,他抬头看着毕梧,哑声问道:“太傅,您的道又是什么?您修为高深,胸怀丘壑,却为何甘心守在帝都,留在这样一个破败的朝堂上?”
毕梧淡淡笑了笑,眼神落于虚空,那样的神情不知为何却总让人觉得有无尽的悲伤,背负了许久许久,久到他自己也忘了该是多长时间,说道:“我只是为了一个人,替他完成他的愿望,看明主治世,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这是他的道,也是我的道,是他的本心,也是我的本心。即使我知道很可能没有好的结局,但我仍然不后悔,也很……欢喜。”
沈烟岚不知道毕梧说的那个人是谁,毕梧的来历众说纷纭,好像他就是突然有一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神童,因而沈烟岚也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起身道:“多谢太傅,弟子会再仔细想想。”
“你这把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剑,但因你悟道也有了些灵性。”弘渊的声音也苍老了许多,看着他手中的剑,“你可有给剑取名?”
沈烟岚摇头道:“没有,不如请掌门赐名。”
弘渊道:“不管如何,你也是这批弟子中第一个结丹的,给你的剑取个名也是应该的。”他沉默片刻,指尖凝出一点青光,飞入剑上,刻下两个字来,“我给你的剑取名‘红尘’,望你在红尘内外,都能坚守道心。”
沈烟岚有些失神地看着剑上的“红尘”二字,也许弘渊想告诉他的是,他的道不在此处,而在红尘。
结界打开,众人正想跑上去问沈烟岚情况,却见他面色苍白,嘴角带血,神态失魂落魄,眼中还有泪水未干,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众人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再说话。
随后,弘渊宣布沈烟岚未过考核,后面还有人想来可以随时来,众人愈发对这考核好奇起来,沈烟岚如此天赋亦是不成,他们之中真的能有人通过吗?
但看着老去的弘渊,大家都无声离去,默默勤加修炼,心里已对局势有了猜测。
十天后,以青州齐国为首的九国写下《陈天子十五罪书》,陈列了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对天下犯的十五大罪状,直言如今天子已失信于天,不能再称之为天子,为保天下安平,请求天子退位。
酝酿半年之久,各诸侯国终于亮出了爪牙,几天功夫,没有加入九国同盟的诸侯国也有许多附和的,而身在帝都的天子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的罪状,怒斥各诸侯国其心可诛。
但各诸侯国对天子的怒斥已恍若未闻,次日九国同盟联军二十万,从当初会盟的寿光祭天出征,直奔帝都。
此时的帝都终于意识到了危险来临,守卫帝都迫在眉睫,可帝都的兵力连五万都凑不齐,要抵挡二十万之众实属痴人说梦,而朝堂上再度因要不要迁新都弃旧都而吵起来。
新兴世家暗中筹谋提前带走太子,而以岳家为首的大世家有的在转移财富,要辞官举家迁移,也有的选择留下,声称弘渊的护城大阵无人可破。
至于皇室,听说仍在观望,皇帝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有些舍不得阳城的多年积累,却也害怕丢了性命。
满城风声鹤唳,这月的下山之日都没有几个人愿意入城,岳怀笙独自一人走在城中街巷,往雁门侯府而去,想起那个进去过许多次的地下密室,里面的东西几乎都被他翻遍了,似乎没有再去看一眼的必要。
就如沈烟岚在逃避,他也在逃避一件事的真相。
看着阳城褪去了平日的繁华,变得萧条荒凉,那种茫然的感觉愈发明晰。
那个魔物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但那天的幻境他时常会再想起。
他究竟是谁?他真的失去的只是一段记忆吗?
耳边传来阵阵马蹄声,有人在他面前勒马,低沉冷硬的嗓音说道:“怀笙?你要回家去?”
岳怀笙抬头看去,见是兄长岳时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城里要乱了,你……”除了对温沅能够温和一些,岳时青对别人大概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关心,顿了顿才又说道,“你还是别乱走了。”
“嗯,多谢兄长。”岳怀笙点点头,看了看岳时青带着浩浩荡荡的兵马,问道,“宫里有什么消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