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天子寿辰。

宫中贺寿的宫宴进行到一半便停了，以青州齐国为首，九国上书帝都拒绝派遣使者向天子祝寿，同时也拒收了天子向各诸侯国送去的赏赐，没有说原因，但其用意已昭然若揭。

其中的豫州梁国，还能解释为之前御风门的事与朝廷有了龃龉，虽然那件事梁王理亏，自己还把事情压了下去，但各国探听消息的本事都不小，梁王扶持御风门培养魔修还出了三个化神期的消息还是几乎天下皆知。

本来梁国在九国同盟之中地位超然，隐隐有意在同盟之主的势头，只可惜出了这档子事，被其余八国明里暗里弹压了一回，认为梁国背着大家暗自壮大，坏了规矩，这段时日梁国都很是消停，低调行事，最后同盟之主的位置归了青州齐国。

齐国相比从前张扬的梁国，素来不温不火，韬光养晦，前段时日九国于青州召开寿光之盟，惊讶地见识到了齐国如今的军力，兵马齐备，□□、战车都换了最新的样式，还自己加以创造，一些东西见所未见。

此外，齐国暗地里还聚集了五个元婴中期以后的闲散修士，并将近三十个金丹期修士，其余八国不管有没有后手，此时也不敢跳出来和齐国作对，同盟之主的位置自然就被齐国拿走。

九国的同盟已有半年之久，帝都也早知道他们意欲何为，却始终没有什么表示，一来帝都也惹不起这些实力强盛的诸侯国，这些年素来是能谈和就谈和，绝不动武，帝都世家林立，纸醉金迷，却无人肯花心思强兵富国，二来帝都非但惹不起，还知道事已至此是没有什么转圜余地的，九国费这么大劲搞了个同盟可不是一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发的。

如今的天子日日担惊受怕是一回事，但多年沉浸于玩乐之中，亦有及时行乐的念头，九国攻来帝都，先有守城的将士挡着，不行还有虚极门，再不行还有世家，而他和皇室中人则可以慢慢筹划该往哪跑。

但看得通透的人却明白，若是九国同盟真的攻到了帝都城下，恐怕是凶多吉少，难以抵挡，而随后，九国在攻破帝都后同盟也将宣告破裂，开始彻底争夺天下霸主之权，九州就此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争霸之中，与千年前的周朝末年无异。

这些日子弘渊已甚少在虚极门内出现，都待在城门附近铸造护城大阵，门中弟子也都感受到了这股肃杀之气，平日里大家话都变少了，个个也变得神情凝重，忧心忡忡。

不过大部分世家子弟仍然没觉得帝都真的有一天会被诸侯国占领，在他们看来，朝廷再没落，也不至于守不住自己的都城，而沈烟岚却不这么认为，他几乎每天都会找程云思问弘渊那边的情况，再拐弯抹角地打探一番朝中有何打算。

如今他们入门也快五个月，一些弟子修为都到了筑基后期，只待悟道结丹。

修道一路，素来金丹以前花费时间较短，只要能有适合修道的根骨，又找得到入门诀窍，很快就能临近金丹，而后就会有大多数人被卡在金丹的门前，能步入金丹的并非就此松一口气，日后的路只会更难走，要想从金丹前期到中期都非易事，有些人甚至要十年之久。

昨日叶安歌看到沈烟岚把攒着的一半贝币都拿去藏宝阁换了一个帮助突破境界的法宝，就心知肚明，偷偷把人拉到角落里，问道：“你打算突破了？”

“是。”沈烟岚颔首，“近日我已觉身上的某种气机隐有松动，有时候入定也会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正好掌门在寻守阵人，我加紧突破，想去试一试。”

叶安歌拿过沈烟岚换来的那个法宝左看看右看看，皱眉道：“我实话实话，这个法宝固然是好，但想必长老和师兄也跟你说过利害关系，这样的法宝往往是修为底子不好的人用的，想揠苗助长强行突破，能带来好处，却也后患无穷。毕竟悟道讲求机缘，在机缘未到和身体不适合接纳金丹修为时强行突破，日后遭到反噬或是生出心魔走上歪路也是可能的。”

“我知道。”沈烟岚一脸平静，“我自忖根骨不错，从前未曾修炼，但这几个月一直顺风顺水，没有遇到过瓶颈，积累应该不是问题，我会善用此法宝，只是帮助我突破而已，不会强行突破。”

话是这么说，但叶安歌早就看出来了，沈烟岚突破的契机根本没到。

他承龙族气运，有上古神裔血脉，对这些机缘之事多多少少可窥知一二，他本想再劝一劝沈烟岚，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

沈烟岚之所以这么做，本意可能并不是真的想当那个守阵人，或许他是在另一件事上强迫自己，逃避选择。

这是沈烟岚必须经受的坎坷，过去了才算是修成他自己的大道。

接下来的几天，沈烟岚都没有上课，长老们也默许了他闭关突破的请求，这批弟子中第一个人有希望突破金丹，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五天后，傍晚快下课时，叶安歌感知到附近灵气的变化，尤其是金系灵气格外浓郁，一点点向外扩散，知道这是沈烟岚即将成功结丹。

修士突破元婴时会引来劫雷和异象，积累深厚的修士所结出的异象可绵延百里，意味着天道认可了此人成为能坐镇一方的大能，离飞升更近一步。

而修士结丹时，虽然不如突破元婴时声势浩大，但也会有一些昭示，意味着此人正式悟道，可与天道沟通，往往表现为方圆几里之内灵气波动较大，波动大的会直接影响到万物生灵，不合时节的花开放，枯萎的草木重新生长等都有可能。

门中弟子也都好奇起来，不少人都在附近等着，或许能感悟到一二机缘也不一定，况且能目睹同时入门的同窗中第一个结丹成功的天才出世也是一桩幸事。

在大家都翘首盼望着沈烟岚结丹时，阳城传出消息说护城大阵已成，当日弘渊秘密回了虚极门。

大家远远地看了眼，惊诧地发现弘渊竟然苍老了许多。

修士到了元婴境界，只要能一直稳定住修为，寿命可有千年，容颜更是能保持不变，随着修为精进，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年轻，弘渊的修为在元婴巅峰，从虚极门建派开始就已活在世上，至今少说也活了数百年，容貌一直维持在四十岁左右，此番见到弘渊的却不敢相信他看着已过花甲之年，头发半白，面上多了许多沟壑。

叶安歌比他们能感知到的更多，弘渊的寿元已所剩不多，身上也有了死气，恐怕活不了几年。

能解释这件事的只有一个原因，弘渊的修为降了数个等次，体内元婴破碎，眼下只堪堪维持了金丹修为。

看来弘渊是耗费了毕生修为建成了那个护城大阵，而他也没有精力再去守阵了，他早知结果，所以才会早早放出消息说要寻两个守阵人。

叶安歌觉得有点可笑，弘渊一个一心向道的剑修大能，为了这个腐朽的朝廷甘愿散尽修为，可真正该为这个朝廷承担责任的皇室和世家却还活在美梦之中，对外界的山雨欲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