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天地有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的眼睛像是有了看到人所不能看到的东西的能力，清楚地看到有一缕一缕魂魄从地上的血水里飘散而出，缓慢地飘荡在半空中，天地之大，这些魂魄却无处可去，茫然地在这片战场上漂泊。

那些魂魄刚刚离体没有多久，依稀还能见到主人死前的一点模样，有十几岁的少年郎，也有不再年轻的中年人，他们的眼中有痛苦、不甘、仇恨、怨愤，微微张着嘴似是要对这天地呐喊什么，可他们发不出声音。

一道闪电划破天幕，他抬起头，看见乌云中一尾银白色的龙仰首发出一声龙吟，如同最为哀切的悼亡，藏着无尽的悲愤。

身边的魂魄忽然受到某种感召，一齐聚向战场中心，他嗅到了强大怨念的味道，这些阴魂都将因为死前的痛苦不甘而化作怨魂，又因战场血气加持和天上神龙奇怪的气息吸引，变作怨灵。

怨灵们一个个聚到了中间那团小小的黑影中，他看见那似是一个魂魄勾勒出的模糊人形，半跪在地上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疼痛，他衣衫褴褛，浑身浴血，却固执地接收了四方怨灵汇聚。

阴风四起，怨灵呼号，天空也染上了浓重的黑气，难以散去，大地上的灵气像是在瞬间蒸腾殆尽，成了真正的鬼蜮。

怨灵更肆意地嚎叫，那团黑影越来越大，乌云中的白龙一双眼也变成了黑色，凝视着这方满目疮痍的大地，像是落下了一滴泪，随后，白龙腾云而出，身上的神力弥散开来，大地震动，不远处的山峦顷刻之间就四分五裂。

天空罩下一团浓郁的魔气，那团黑影咆哮一声，终于化作了足以吞噬万物的魔物，而那条白龙的双眼也彻底变成了看不清的黑色，魔气所过之处，山崩地裂，异象频生。

惊雷劈落，一道又一道砸在白龙的身上，白龙在天雷滚滚中翻腾，痛苦呻/吟，龙鳞之间渗出汩汩鲜血，龙身斑驳淋漓，却始终高昂着头不服输地看着俯视他的天道。

他一念堕魔，却甘之如饴。

一个声音在岳怀笙耳边说：“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为天下人卖命的下场，所有人都会跟着你一起死，堕入魔道，为上天所弃，你还愿意做这样的人吗？”

远处似有长剑铮鸣，岳怀笙沉入这一片荒芜之中，画面凌乱，声音纷繁，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又该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陷入这样的魔障之中。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却有一个听来狂妄自大又坚定不移的声音一遍遍说：“因为你是岳怀笙。”

你生于这天地，也死于这天地，你是天地间的凡人，也是天地间的英雄。

去追随本心。

去追随本心……

岳怀笙倏然闭上眼，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倾塌，长剑的铮鸣声愈来愈近，他心念一动，探手握住剑柄，想也没想就掐了一个剑诀，一剑挥出，清气荡开，魔气退散消弭，再睁开眼时，那团黑影也已消失不见。

“爹爹！”岳小鲸化形，担忧地抱住他，“你没事吧？”

岳怀笙知道这定然是又感受到了他有危险，或许还同时感受到了那个魔物，所以跑了出来，但想必叶安歌也是默许了的。

“我没事。”岳怀笙摸摸他的脑袋，“小鲸，刚才那个……”他想说魔物，到了嘴边却又改口，“刚才那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岳小鲸伤感地垂下眼，他不想骗岳怀笙，却又知道该听叶哥哥的话，不能把真相随便说出来，可是这样会很难过，很痛苦……

“你不想说就算了。”岳怀笙笑着捏了下他脸上的奶膘，“别难过。”

原来人族的小孩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纠结吗，岳小鲸难受得都想哭出来，抽噎一声，抱着岳怀笙轻声道：“爹爹，那个人……他、他很好的，他不会伤害你的……他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

他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啊，和你一样有风发的意气，恋着他心里最美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炭烧小白龙给我来一份（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