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府的叶安歌去了和沈烟岚约定好会面的茶舍坐下,台上在说书,他听着听着就甚觉无趣地在下面趴着睡了,直睡到傍晚沈烟岚来寻他。
两人一道吃了饭,趁着还有最后几个时辰可以在山下走走,又去街上逛了逛。
入夜后的阳城繁华更胜白日,处处灯火通明,街市上的商贩也比白日更多,城中多秦楼楚馆,一片笙歌曼舞之景,行人路过皆沾上一身香味。
叶安歌与沈烟岚经过一座数层高的楼前,牌匾上写着“银月楼”,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这不是秦翰飞和岳怀笙常挂在嘴边的地方,想来是京中世家子弟爱来的风月之地。
银月楼比叶安歌想象中要清雅一些,在门口闻到的也不是浓郁的脂粉味,而是馥郁沁人的各色花香,楼中琵琶、箜篌、笙、箫与琴此起彼伏,不懂乐曲的人也会忍不住驻足听上两耳朵,楼上的栏杆前站着许多人,有姑娘们的娇俏笑声,也有世家公子们的饮酒作乐之声。
忽然人群一阵躁动,远处的行人也纷纷往银月楼下聚拢,叶安歌被生生挤到了人群之外,明艳的灯火之中,他仰头望去,看见一身锦衣的秦翰飞倚着栏杆,扬手往楼下洒下金灿灿的珠子,身旁的世家子弟们在哄笑,楼下的过路行人们在欢呼。
那些金珠子少说也有上百颗,秦翰飞眼也不眨地全洒了下来,袖间金线织就的繁复花纹在灯下闪着夺目的光,看到有人盯着他手中通体是金的酒器,他笑起来,少年人的眉目张扬,冲那人喊一声“接着”,扬手把金酒樽也扔了下去,又引得楼下的人一阵争抢。
他身旁的世家子弟也开始取过盘中的金珠悉数往下扔,那些金珠掉在地上,四散飞溅,不少行人蹲在地上飞快地捡着,眼里冒着喜不自禁的亮光。
帝都已是四面楚歌,朝廷内忧外患,世家糜烂,少爷们把金珠当沙石随意抛洒,城中百姓争相哄抢,沈烟岚看到此情此景,冷声道:“粉饰太平,难以长久。”
叶安歌却没什么感觉,淡淡一笑,余光中瞥见一个人,转头看过去,岳怀笙站在楼上的一个角落里,微侧着身安静俯视楼下的场景,眼神无意间与他撞上,四目相对。
角落里正好挂着一盏流光溢彩的小灯笼,将岳怀笙的面庞也染上了温柔的色泽,他的长相本就华丽俊美,此时一双眼中更似盛了万千星辰的辉光,只消一点笑意便足够倾倒众生。
叶安歌呆呆地看着,没有听到沈烟岚说看见个朋友要离开一下的话,他像是想起了这里已经没有人记得的千年前的帝都,那时的夜晚也是如此繁华,一只温暖的手牵着他穿过大街小巷,抱起他越过层层人群看天上的烟火,给他买路上看到的小玩意。
他们也曾一起登上过和眼前相差无几的高楼,少年郎意气风发,笑得恣意,抱着他伸到栏杆外面,故意吓他要掉下去了,他害怕得哇哇大哭起来,一旁的苏大哥看得大笑,又温声哄他,转着手中的糖人,一把塞到他口中。
那时的一切都如同眼前,倾泻着流光溢彩,让人想要多看一会,再多看一会。
叶安歌眨了下眼,那些浮光掠影消逝不见,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楼上的岳怀笙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
叶安歌这才发现沈烟岚已不知所踪,正打算走开去找人,岳怀笙却在背后叫了他一声,不知何时从楼上走了下来。
走近了看,岳怀笙见叶安歌眼中果然隐有泪水,沉默了会,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小银盒给他,道:“送你。”
叶安歌不明所以,打开一瞧,顿时无言:“胭脂?”
“之前不是说过,浅桃色的胭脂,很适合你,专门问这里的姑娘买的。”岳怀笙戏谑笑道,“不必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