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阳城外,紫观山。
世人传言,千年前紫观山曾有神龙潜于深潭,是人人心向往之的仙山福地。
千年后紫观山上有弘渊真人建的虚极门,此时三月春意正浓,山脚下聚满了人影,纷杂喧闹,将仙山气韵也吵嚷得消减了许多。
“京城人士直接对户籍。”穿着蓝白色袍子的虚极门弟子在山脚下摆了两张桌子,桌前排了两列人,“不是京城人士的需出示文牒,再在名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勾画出来,其他一应物事等上山后会给你们。”
人间灵气衰弱之后,弘渊真人这等已达元婴巅峰期的修士已是凤毛麟角,放眼天下一只手也数得过来,算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剑修大能。九州修仙门派林立,大门派多依附王侯之家,以互利互惠,壮大实力,虚极门依附于帝都皇室,是实打实的皇家门派,却一直不温不火,弘渊真人这些年收了十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做弟子,再没收过徒。
一个月前,九州各诸侯国又有不安分之意,帝都皇室再度恐慌,弘渊提出要壮大虚极门,情势危急时也好守卫帝都,次日皇室便昭告天下,广纳九州英才入虚极门修炼,不收束脩,朝廷解决一应开支花销,来者只需一心一意勤学修炼。
沉寂许久的虚极门这才终于热闹起来,朝廷派了人和虚极门一同过目了报名者的身家背景,初步筛查后,又在三天前选了个时间由弘渊亲自检视众人根骨天资,选出了近五百人在三月十五这天正式入门。
这几百人里,光看山脚下泾渭分明的队伍就知有两个派系,一列人明显衣着光鲜,气宇轩昂,多是京中权贵世家子,另一列人衣着朴素,显然是奔着虚极门不用交束脩还解决花销的好处来的寒门弟子。
看师兄们忙不过来,寒门弟子不争不抢,让叽叽喳喳的世家子弟先行一步,这些人都是京城人士,身上带着家族信物,核对一下名册就可直接上山,而他们许多是外乡的,还要检查文牒身份,耗时稍多。
“叶安歌……淇河人?倒是离阳城不太远。”
等那列世家子弟勾肩搭背地走了,一个穿素白袍子的年轻人走上来,递出文牒,听见核查的师兄这般说,笑着点点头:“是,就在京城南边。”
声音清冽,如山间泉响叮咚,舒适地涤荡五脏六腑,几个师兄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又愣了一下,眼前这张脸着实是个美人,一对眸子墨黑如点漆,却没有深不见底的威慑,反而温润干净,似黑曜石,脸面白皙若玉,轮廓既有柔和之美,亦有凌冽英锐,不禁让人感叹上天偏爱。
他似乎天生就爱带着笑,更有如沐春风之感,问道:“几位师兄,文牒可有问题?我可以走了吗?”
一个师兄回过神来,忙道:“哦哦哦,没问题,你勾一下自己的名字就上山去吧。”
“多谢。”叶安歌颔首,微俯身在册子上找寻自己的名字。
他带的行李很少,身上的白袍也半旧不新,袖口处甚至已有磨损,长发简单地用一根发带绑了,显然不是家中富贵的,唯独背后背着一个长形布囊煞是显眼,修仙者一看便知,这形状该是一把长剑。
“我观师弟气息,已达筑基,是修炼过的,之前在别的门派修习过?”一个师兄又问,“还有,师弟背着的是剑吧?”
叶安歌很快找到自己的名字勾画出来,搁下笔淡笑道:“先前在老家跟着闲散修士修炼过,只筑了基。至于这把剑……”他顿了下,“我家中曾有人修仙,是家传下来的。”
“原来还是家传宝剑!”师兄叹了一声后,看后面还排着不少人,也不耽误时间,给他指了方向,“沿着这石阶走上去便可见山门,那里还有人守着,会引你们过了守山结界,去各处房间歇息。”
叶安歌再次道谢,背着布囊开始上山,没走几步,身后有人追上来,唤道:“叶兄等一等,不知可否同行?”
来者一袭月白衣衫,腰上挂着一个招文袋,青簪束发,文质彬彬,端的是一副读书人的长相,虽说此番入门的也有寒门读书人,但此人气韵出众,颇有腹有诗书气自华之感,加之一直排在叶安歌后面,叶安歌对他倒是印象深刻,此时笑着一点头:“自然可以,还未请教道友名姓。”
“在下沈烟岚,也是淇河人,方才听闻叶兄竟是同乡,还有些惊讶,淇河地方不大,我竟从未见过叶兄这般人物。”
叶安歌笑了笑:“我常年游历在外,不常在家中,是以沈兄应当不曾见过我。”
“我看叶兄也像读书人,不知怎地想来修炼?”沈烟岚眉眼间自然地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但说话时不故作清高,让人心生亲近。
叶安歌道:“我也算不得什么读书人,天赋不佳,没学出什么名堂,眼下世道不好,想着还不如修炼学些本事,也好自保立世。”
沈烟岚似是失神了一瞬,默了默才又笑道:“也是,如今隐有乱世之兆,读书人日子不好过,多的是怀才不遇的,还不如隐于山间,不问红尘。”
叶安歌看他一眼,未再多言,只是一笑置之。
两人爬起山来方知紫观山山高险峻不是传说,通往山门这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阶砌得很是捉弄人,一步迈上去,寻常人不至于感到费劲,但也绝不轻松,走个几十阶便渐有吃力之感,加之每人多多少少还背了些行李,这一趟要爬上去需得一个半时辰左右。
一路他们遇到不少先一步上山的世家子弟,个个叫苦连天,更有甚者直接破口大骂,还有人遣了跟来的家丁下山去寻山脚的师兄,问能不能来个人带他们御剑上山,无奈最后等来的是“不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