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这话落在穆谦耳中却是另一番意思,他不信一介妇人敢置喙军权,更不信以他们兄妹的情分,安阳能为着肖珏与他起龃龉,再加上没了战事,他这个北境主帅形同虚设,为着一个虚名,着实没必要。
那值得安阳出面的唯有那一人,而且,昨日肖珏已经亲自来要人了。穆谦早已不是从前的愣头青,想通此理,面上不动声色,防备之心已起。
当初从晋王府要人极为容易,安阳只当黎至清是自家兄长随手救回来的普通人,并不晓得他在穆谦心中的分量,昨夜见自家夫君因着人没会相府而唉声叹气,知道兄长今日定然入宫请安,特自告奋勇选了这个时机来要人。安阳不理会众人的脸色,大大方方起身朝着喻氏行了一礼才道:
“母妃,前些日子,相府请了位西席教授音律,因着他还颇通兵法,被阿珏带去了北境,后来阿珏回京,留了他在六哥帐下效力。如今战事已歇,眼下年关将至,大哥和三弟都未成亲,这长房献艺的事又要落在女儿身上,急着等那位西席回来教筝,您也不忍看女儿在家宴献艺上出丑吧?”
这些话落在众人耳中,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不似先时一般如坐针毡。
安阳哪知如今穆谦把黎至清捧在心尖上,说完还朝着穆谦灿烂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示意为人兄长要有高姿态
穆谦被这一笑气得不轻,碍于在场并非全是自己人,没法发作。不过,穆谦眼珠一转,立马有了主意,他拿出从前当纨绔时的作风,笑着耍赖道:
“这还没入冬呢,哪来的年关将至!打小就喜欢跟本王抢东西,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抢了本王多少奇珍异宝!本王想跟着黎先生学下棋,棋篓子还没焐热呢,你就仗着相府有权有势,欺负你六哥这个小门小户,强行把人拘了去。这会子,又来欺负人,还跑到母妃眼前恶人先告状,本王可不依!”
安阳没想到穆谦竟然不答应,还装委屈,当即就从已经成家的端庄少妇变成了喜欢跟兄长斗嘴的未出阁少女,秀眉一挑,“明明相府都下了帖子,是好好请去的!听说还是六哥亲自送人上的马车,怎的跑到母妃这里颠倒黑白!”
穆谦也不示弱,“谁颠倒黑白了?他人是本王救回来的,就是我晋王府的人,从前本王乐意,将人借给你肖相府,如今本王不乐意了,那就不借了!”
安阳不占理,但自觉不能输了气势,不顾已经怀有身孕,双手往腰上一掐,“你懂不懂尊老爱幼!人必须还回来!”
穆谦端起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这么霸道,幸亏嫁出去了!不过,娶了你的人家可倒霉了。难怪本王看肖沉戟,越瞧越可怜!”
喻氏一听,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见兄妹俩还为此斗起嘴来,不欲掺和,拿起帕子遮在嘴边含笑低头,继而又用无奈地眼神瞧了一眼身边的陆氏,本想着表达自己拿这兄妹二人没办法,却见陆氏眼中尽是藏不住的伤感。
喻氏知道,陆氏见了这场面,想念穆诀了。安阳嘴皮子是个厉害的,从前都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起跟安阳斗嘴,才能堪堪打个平手。喻氏怕再继续下去,惹得陆氏更伤心,忙道:
“好了,不许再吵了,左不过就是个先生,谦儿就让让妹妹。”
“不行!别的都能让,就他不成!”穆谦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语气略显生硬,立马放软了语气,“母妃,不是儿臣小气,而是他虽然颇通音律,但不会弹筝,安阳若想学,儿臣可以在京畿再为她寻几位名师,八妹何苦为难人呢。”
黎至清不会弹筝,这是事实,穆谦当然知道教音律是幌子,但他就要借着此事来驳斥安阳的话,是以话语间带了几分无奈和为难,落在喻氏眼中,仿佛黎至清的确受了相府不少委屈。
喻氏见儿子态度坚决,又听说那人原就是晋王府的人,也不再偏帮,只道:“那便算了。你刚回来,还没见过诀儿那一对遗腹子吧?”
“殿下,这个是姐姐,你瞧这双桃花眼,跟康王殿下是一模一样的。”肖玥机灵,一听这话,立马把孩子抱到了穆谦跟前,说话间就要把孩子往穆谦怀里塞。
穆谚也抱着孩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凑到穆谦跟前,示意他瞧。
穆谦一想到这是穆诀的孩子,立马生出一份亲近和爱怜之情,赶忙将肖玥送过来的小娃娃接过来,十分笨拙地揽在怀里。
“哇——”刚到穆谦怀里,因着换了姿势并不舒服,小娃娃嚎啕大哭起来。
“诶,你别哭啊,本……本王……本王没怎么你啊!”小娃娃一哭,穆谦立刻紧张到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