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在京畿,素来以好脾气著称,虽有纨绔之名在外,但鲜有恶事传出。只因他从不仗势欺人,有事多以利相诱,是以这么多年虽然行事荒唐,但从未真正得罪过人。如今直接摆出王爷派头,开口闭口就要人性命,面对的还有权倾朝野的肖家子,这局面着实骇着了谢淳。谢淳忍不住扯了扯穆谦的袖子,示意他可以温和一些。
穆谦刚听黎至清的故事,本就心疼得紧,现在登州黎氏的人送上门来,还当着他的面拿人,穆谦哪能咽下这口气,是以并不理会谢淳的求情,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模样。
肖瑜本意避开大军,取小路上山,没想到竟然与穆谦一行打了照面。而且怕什么来什么,黎豫身在穆谦军中,如今若是再落到黎晗手中,后果不堪设想。肖瑜眼见着穆谦强势,决定顺水推舟,开口和稀泥道:
“原来是晋王殿下,方才黎侯误会了,殿下莫怪。殿下自北境凯旋,想必舟车劳顿,末学等就不妨碍殿下下山歇息了。殿下,请。”
肖瑜说着,拉着黎晗让开小路,做出让人先行的姿态。
穆谦这才知道,眼前之人便是黎晗,便是让黎至清年命不永的元凶,心中恨意顿生,冷冷地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登时要发火。这时,穆谦背后伸过来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动作不似谢淳那般慌乱,两指捏住穆谦的衣袖,轻轻拽了拽。
穆谦转头,正对上黎至清的眸子,那双眸子明亮且平静,仿佛那些刑讯和折辱从未发生一般。黎至清朝着穆谦抿唇一笑,然后微微摇了摇头。
穆谦见状,面色稍霁,黎至清的意思他明白,此刻无论从地点还是敌我双方的力量来看,都不是起冲突的好时机,既然肖瑜给了台阶,穆谦便下了,甩了一记眼刀给黎晗,携了众人欲走。
可黎晗却没有放行的意思,一众随从还挡在穆谦面前对峙着。黎晗苦寻黎豫一年有余,眼见着人就在眼前,不想错失机会,扬声道:
“黎某恭送晋王殿下,不过,殿下能走,我黎氏的余孽不能走!”
“成瑾……”肖瑜见状知道黎晗不欲善罢甘休,心一沉知道要坏事。
黎晗狠狠地瞪了肖瑜一眼,“你闭嘴,偷偷放人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黎氏余孽?”穆谦驻步,剑眉一挑,并不接话,只顾左右而言他,“黎侯既然御下无方,导致家门出了余孽,不回去好好整肃门庭,倒有闲心在本王面前吆五喝六?怎么,本王就这般软弱可欺么?”
黎晗不卑不亢道:“不敢!家门整肃黎某自然责无旁贷,不过还要先劳烦殿下将罪人交还,黎某并非小题大做,着实因着此人之罪罄竹难书,黎某已经函告诸州,天下皆知。”
“天下皆知?本王怎么不知?”穆谦冷眼一扫,不再向前,只左右踱了两步,凉飕飕道:
“不是本王说你,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怎么偏偏黎侯标新立异,芝麻大点事,四处宣扬,丢不丢人呐?”
“殿下说得在理,不过这人已经丢了,不能再‘丢’了!”黎晗打定主意今天要带走黎豫,不软不硬,一语双关,继而一个眼神递给黎喜。
黎喜见状立马带人冲着黎至清去了,刚一进前就被黎梨和玉絮联手打退。
“放肆!”穆谦见状,怒意顿起,喝道,“胆敢对先生无礼者,便是对本王无礼,本王必治他以下犯上之罪!”
黎晗朝着黎喜摆了摆手,继而朝着穆谦拱手一礼,阴阳怪气道:
“既然殿下有心包庇,黎某无话可说,黎某的冤屈只得进京后再申,黎某虽人微言轻,但为了家族颜面,纵然粉骨碎身,也必要到御史台和宗正寺讨个说法。”
闹到宗正寺穆谦不在乎,反正这些年荒唐事做尽,也不在乎这一桩,可若事情闹到御史台,照御史台那帮新贵清流的做派,此事少不得会被翻出来彻查,到时候黎至清身份就瞒不住了,穆谦略作沉吟,瞥了黎晗一眼。
“黎侯莫非是说本王在欺负你?本王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黎侯倒是说说,你黎氏余孽姓甚名谁,说不定本王还能帮黎侯寻一寻。”
黎晗微微昂头,眼神轻蔑,“不敢。我黎氏余孽,正是殿下身后之人,黎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