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不见,智慧道长以为黎至清最多是任性地不遵医嘱,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智慧道长心知黎至清身体伤了根本,如今又添新伤,形势恐不乐观,立刻给身边的小道士递了个眼色,小道士心领神会,打开柜子取了个脉枕放在旁边案上。
黎至清本想推辞,被穆谦揽着肩膀直接送到了案边,智慧道长也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黎至清只得就范,将右手搭在了脉枕上。
智慧道长将三指搭在了黎至清的腕子上,闭目凝神,面色一点点凝重,直至眉头拧成了一团,再没了方才的笑意。
穆谦眼见着智慧道长面色变了几变,心头一紧,手心已经不自觉的出了冷汗,“道长,如何?”
智慧道长顾不上搭理穆谦,朝他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着黎至清道:“换一只手。”
黎至清乖乖地把左手放在了脉枕上。
智慧道长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指尖脉搏的跳动,半晌又道:“换手。”
黎至清又将右手送回了脉枕,眼见着早已万事不萦怀的老者眉头紧锁,黎至清心下愧疚,“道长不必勉强,尽人事听天命,黎某——”
“你闭嘴!”智慧道长直接出言打断了黎至清。
众人屏息凝神,再无人敢出声,又过了须臾,智慧道长将号脉的手收回,满脸痛惜地瞧着黎至清。
穆谦急道:“道长,他的伤怎么样了?肋骨可都养好了?”
智慧道长轻轻蹙眉,“肋下断骨如今无恙,只不过逢阴雨天,会受些痛楚。”
穆谦心下一松,转向黎至清问道:“至清,会疼么?”
黎至清嘴唇轻抿,笑意温润,“还好。”
还好?朝夕相处,穆谦对黎至清的性子也算有几分了解,若是肋下无甚痛楚,黎至清定然直言不痛,如今一句“还好”,那定然是疼了。
“道长,有何办法将这痛楚根除么?”穆谦知道黎至清怕疼,从前被划个小口子,给伤口上药都疼得他直吸凉气,更别说是断骨之痛。
“慢慢调养未必没有可能。”智慧道长虽然这般说,但一副忧虑之色却爬上面容,思虑再三,又对着黎至清开口道:
“至清小友,放下红尘事,待在老道身边修身养性,老道能保你至而立之年无恙,若是有幸,说不定能至不惑之年。”
提到黎至清的寿数,穆谦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以黎至清的性子,让他待在京畿修养他尚且不肯,硬拖着病躯去了北境,如今让他待在道观里与世隔绝,他怎么能答应。
“那他若是放不下?”穆谦问得小心翼翼。
“二十五岁已是极限。”智慧道长虽然回应穆谦,眼神却仍锁定在黎至清身上,警示和关切的意味不言而喻。
竟是比先前其他医者提及的弱冠之年还多了五年,黎至清顿觉上天待他不薄,如穆谦所料,他不会接受智慧道长的好意,面带歉意朝着智慧道长拱手一礼,“奈何至清纵使身在红尘外,可心仍在红尘中,怕是要辜负道长好意了。”
智慧道长早为方外之人,看淡生死,再加上他早已看出黎至清不似出世之人,也不再勉强,“老道明年开春将会下山云游,在此之前你若改了主意,可以随时回来,届时咱们可以结伴同行。”
黎至清温润一笑,点头致礼,“多谢道长抬爱,有缘定随道长同往。”
眼见着两人一个不想就医,一个不愿勉强,穆谦心里焦急不已。虽然还未向黎至清表明心意,也未得黎至清一句准话,但穆谦打定了主意要与黎至清长相厮守,哪能眼睁睁看着黎至清只有二十五岁的寿数,更不能放任他作死。
穆谦算了算日子,如今已经入秋,距离智慧道长下山云游还有半年。黎至清主意正,穆谦此刻没有十足把握说服他治病,又不想在外人面前与他起争执,打算用这半年功夫慢慢磨,而这半年如何调养,成为当下穆谦关心的问题。
“那道长可有个方子,能让他日常调养着?”
智慧道长思索半晌,提笔拟了一张药方,方要递给穆谦,似是想到什么,又把手收了回来,然后把方子放进案上的香炉内焚了。
穆谦急了,“道长这是何意!”
“从前调养肺气的方子,你可有按时服用?”智慧道长一脸严肃地瞧着黎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