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谦说到尽兴处,乍被黎至清一问,不走心地接了一句,“啊?这倒没注意,光顾着打架了,下次本王仔细瞧瞧!”
刚说完,立马发现黎至清脸色不对,穆谦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了什么。穆谦心道,该死!黎至清谦谦君子,对这些登徒子行径不屑至极!从前,自己虽然纨绔名声在外,却只限走鸡斗狗吃喝玩乐,鲜有风流韵事流出,如今要是让他误会就不好了,毕竟自己还未对他表明心迹。
“不是!没有!下次本王肯定也不瞧她!”穆谦心里一急,瞬间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那啥,本王不是那等生冷不忌之人,随便什么人都放在眼里,本王只对喜欢的人有兴趣,要不是瞧着她在排兵布阵上有些能耐,本王连一个眼神都不会分给她。”
黎至清听了这话,面色稍霁,眼神微眯,仍不打算放过穆谦,又煞有介事道:
“哦,是了,胡旗的姑娘长在草原戈壁上,性子粗犷些,还喜欢跨马提刀上战场,自然比不得紫鸢姑娘之流暖玉温香。”
穆谦从前对外放出风声,说希望成为紫鸢姑娘的座上宾,一来用她当幌子掩饰自己的取向问题,再者,就是为光明正大与黎至清相交,找了个学围棋的理由。
此刻,这些旧事被黎至清翻出来,穆谦难以明说,不禁懊恼腹诽,都是半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还记得?明明与紫鸢姑娘清清白白的,他怎么就不信呢?
没逮住趁着夜黑风高让北境守军吃哑巴亏的幕后黑手,穆谦心里本就沮丧,受了伤回来还被黎至清言语挤兑,顿时觉得左下腹的刀伤开始疼了,开口不自觉地就带了些委屈:
“至清这话可太冤枉人了,本王从前虽然行事荒唐些,可就男女之事也算洁身自好,不兴你这般挤兑本王。而且,本王都受伤了,也不见你心疼本王,缠个纱布手上都没个轻重!”
些微带着撒娇语调的话让黎至清一愣,这才回过神来,细想方才的话,仿佛是有那么一点不妥!黎至清不禁开始反思,自己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人家从战场拼杀归来,兴致勃勃地分享见闻,却被自己拿住不放,挤兑一通,着实有些可怜。
可是,方才心里就是不痛快,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黎至清一时半刻理不清自己的心思,只觉方才失礼至极,又见穆谦面上皆是委屈之色,心中顿感懊恼和后悔,开口语气便没了方才质问人的气势。
“我……我这是第一次替人包扎,也不太会,从前只见过阿梨做过,不是有意要弄疼你。要不……要不还是让阿梨来罢。”
黎至清说着,就要站起来给黎梨让地方,却被穆谦一把按在胳膊上制止了行动。
“不成!你欺负了本王,自然得负责到底,就你来,轻点就行!”
穆谦方才一时情急,兼又没有外人,话就说得软了些,还在无意中朝人撒了个娇,却意外地收效不错。此刻,穆谦面上仍维持着一副委屈样儿,但心中已经窃喜起来,经过这事穆谦断定,黎至清这人,竟然是吃软不吃硬的!
先时,穆谦便早已知晓,黎至清虽脾气温和,却绝不是个好性子,此人总用一层外软内硬的外壳武装自己,处事温文尔雅却时刻拒人千里。穆谦试过以权势相压,黎至清面上虽恭顺谦和进退守礼,骨子里却硬如青竹宁折不弯;穆谦试过日常斗嘴挑衅,黎至清云心月性,不逞口舌之快,偶有回嘴,也是在彼此相熟以后,而且次数寥寥。
如今,穆谦知道,黎至清也不是无懈可击的,只要稍稍对他示弱,他便能从一个杀伐果断的冷血谋士变成邻家尚未长成的温润如玉少年郎。
这不,这自称都明显不一样了!
黎至清被穆谦拦住,抬头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黎梨,见她明显没有要解围的意思,又见穆谦可怜兮兮地瞧着自己,有些手足无措,“那……那要是再疼了,你别忍着,要告诉我。”
穆谦板着脸,憋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黎至清接下来果然小心翼翼,生怕手上再没个轻重把人弄疼了,一层一层缠缠得极为用心。
整个过程穆谦很是受用,心满意足地眯起眼享受着心上人的伺候。
黎至清为穆谦裹好了纱布,见他还打着赤膊,又从榻边拿起外袍披到了穆谦肩膀上。虽然黎至清没有要伺候他穿衣服的意思,穆谦心中已十分满足,披着外袍走到案前,准备写催粮的札子。
一想到粮草,穆谦心中又担忧起来,别说当下军粮尚无着落,就算有了着落星夜兼程往北境运,也得二十余日,算上登州捐粮,若是十日内再无音讯,北境怕是真得撑不下去了。这札子穆谦写得颇为郁闷,尚未完成一半,就见玉絮风尘仆仆地进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