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快步走入军帐,将门外的风雨亦带入帐中,亦将帐中众将的目光吸引到身上。
待来人摘下斗笠,露出面容,穆谦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无奈,面上却故作严肃地训道:
“谢淳,你瞎整什么幺蛾子,刚给你送到驿站,这还不到半个月,怎么又跑来了。这么大的雨,路又不好走,你要出个好歹,秦王和谢枢密使那边,本王怎么交代?而且,你当北境守军的军法是摆设不成?”
帐外仍下着瓢泼大雨,谢淳此刻已经浑身湿透,额前碎发上沾着雨水,整个人喘着粗气。谢淳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张了张口,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下头小声吐出一句,“殿下恕罪,我知道错了。”
谢淳比起黎至清还要小两岁,生得白白净净,还长了一张讨喜的娃娃脸,众将见他被穆谦训得不敢抬头,都心生几分矜悯之心,赶忙打起圆场。
“小孩子调皮,殿下就别见怪了。”赵卫素来古道热肠,上次护着容修,这次又不忍心看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年受委屈。
容修在禁军时,与谢淳的兄长有几分交情,赵卫首先开了口,容修也忙道,“殿下,您看谢淳兄弟衣角还在滴水呢,这两日都在下雨,他一路估计也吃了不少苦,殿下恕他这次吧。”
穆谦见谢淳一身雨水,着实有些凄惨,又见他眉眼间颇具忧虑之色,此刻却讷讷不言,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口齿伶俐,以为他累着了,也吓坏了,懒得再去追究。
“算了算了!”穆谦故作嫌弃的摆摆手,“你快滚下去把衣服换了,既然来了,就老实点待着,再敢瞎折腾,打断你的腿!”
“不……我不是……”谢淳一时有些着急,但有些话又不方面当着众人的面讲,犹豫之际,收到容修让他闭嘴的眼神,只得先按下脾气,能屈能伸的问了一句,“殿下得空来看我。”
中军大帐中的气氛本来因着闵州洪水伤亡之事压抑到了极点,被谢淳一打岔,瞬间轻松了不少,闵州隶属京畿诸州,但地处京畿以南,与北境相隔千里,众人愤慨过后,仍将议事中心转移到了当前战事上,待议完事,已经酉正。
军账外的大雨时刻敲打着谢淳的心弦,眼见着天色已暗,还不见穆谦过来,心中焦虑不已。
等寒英撑着伞,护送着穆谦过来时,谢淳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军帐中来回踱着步子。
“谢二,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在后方待着,前线多危险,胡旗大军马上又要攻城了!”穆谦一进军帐,就表达了不满。
谢淳眼见着穆谦进了军帐,赶忙跑到军帐口,朝外探头探脑一番,然后赶忙把帐帘放下,拉着穆谦往帐内走了几步,压低声音焦急道:
“六哥,你怎么才来,可急死我了!现在赶紧收拾东西,这北境不能待下去了!咱们一起回京畿。”
“谢二,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把气儿喘匀了再说。”穆谦习惯了京畿这些纨绔的一惊一乍,不以为意地从桌上的果盘上拿了个杏子吃起来,边吃还边在心中默默感慨,这北境大营待客的吃食比他主帅的要好!
“六哥,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在路上慢慢跟你解释,再不走,留在这北境就是死路一条。咱们从小到大的交情,我还能骗你不成!”谢淳见穆谦丝毫不为所动,急得冷汗直冒。
在穆谦的印象中,从小一起玩的,谢淳要比肖玥睿智,也稳重许多,如今见谢淳额头上都是洇出的汗珠,再联想到今日谢淳冒雨赶来时的狼狈模样,察觉出几分不对味来。
穆谦正色道:“谢二,你老实说,到底怎么了?你不说实话,我肯定不跟你走!”
谢淳知道穆谦的性子,脾气好的时候什么都不计较,但较起真来,也是个牛脾气,眼见着穆谦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谢淳也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一把抓住穆谦的袖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六哥,你北境的粮草出事了,下一波粮草不会按时送到了!而且新筹集粮草的事情,迟迟未有动静,你再待下去,就是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