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谚虽然也是一副狼狈相,但表现得比谢淳平静许多,见谢淳把话抛过来,直接道:“既然来了北境,自然得到前线拜会一下主帅,否则于礼不合。”
穆谦在谢淳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算作安慰,然后脸上挂上虚伪的笑意,对穆谚道:“好说,咱们都这么熟了,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北境不太平,听闻监军大人从驿站前往平陵城的路上,还被‘山匪’袭击,本王心中着实有愧!”
穆谦脸不红心不跳,睁着眼睛说瞎话。自从肖珏来了北境,在黎至清的建议下,一边御敌,一边剿匪,北境许多山匪流民都被边防军收编,到了穆谦掌权,北境形势大好,那些从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的人纷纷主动投入穆谦麾下,如今北境哪里还有“山匪”这一说。
“晋王殿下客气了,幸亏边防军兄弟们来得及时,也算有惊无险。”穆谚面上并无怨怼,语气平淡到让人感觉没有生气,“听闻殿下打算将穆谚安置在永宁镇?”
穆谚一口一个“晋王殿下”听得穆谦心里直发毛,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从小都是直呼对方姓名,从来没喊过尊称。穆谦心道,都是场面话,本王又不是不会说,继续笑道:
“正是,世子身份贵重,深得今上倚重,本王自然得好好安置。并州城内匪患不歇,间或有胡旗细作混入城中,着实不太平,而永宁镇深入并州腹地,且与雍州接壤,毗邻官道,民风相对淳朴,环境更加安全,且与平陵城不过一两日路程,无论是上前线还是回京畿,都极为便利,故择了永宁镇,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穆谚听罢并未表现出什么异议,只道:“如此,就谢过晋王殿下了。”
穆谚的反应是穆谦没料到的,瞬间瞪大了双眼,还瞅了瞅谢淳,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穆谚自小喜欢跟他对着干,怎么这次这么爽快地答应了?穆谦之前与黎至清商量了一肚子的理由,打算劝说穆谚留在永宁镇,防着他来前线指手画脚,谁知道才刚开了个头,穆谚就同意了?
穆谦见穆谚明显也没什么想跟自己说了,忙遣了两个团练使陪着穆谚和谢淳去休息,打算今日设宴款待完二人,第二日便把他们送回永宁镇。待把人送到军帐安置下,穆谦偷偷又让人把谢淳喊到了自己军帐。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穆谚这孙子,这次竟然没跟本王抬杠?”穆谦斜倚在榻上,翘着二郎腿还摇着折扇,军帐内没外人,他自然怎么舒服怎么来。
榻的另一头靠着谢淳,正抱着个桃子在啃:“谁知道呢,我觉得这厮跟变了个人似的,这次来,闷了一路不说话,跟从前判若两人,这一路,可憋死我了!”
“他府里那个庶出大哥抢他风头了?”穆谦实在想不到穆谚能有啥心事,要说女人,穆谦是不信的,虽然从前他们玩争风吃醋的把戏,那纯属是为了赌一口气,这么多年下来,穆谦还没见穆谚对谁认真过,除了女人,那只有可能是爵位那点破事了。
“六哥你尝下这个桃子,我专门从冀州买了带过来的!”谢淳把桃子咬得嘎嘣响,伸手从果盘里摸了一个递给穆谦,“我觉得他似乎也不大把他大哥放在心上,不过,他有些日子不出来浑了,太学里见不到他,听我大哥说,也不见他去上朝,不知道闷在府里搞什么。反正你不在,他不出来,咱哥几个出来玩,都觉得不带劲了。”
谢淳的话让穆谦有些唏嘘,京畿纨绔子弟都是按门第扎堆玩,最有权势的那一层,当属以穆谦穆诀和穆谚为首的两拨人,如今穆诀没了,自己来了北境,而穆谚闭门不出,这群纨绔的主心骨没了,热闹不似往昔。
穆谦感慨着,把桃子接过来送到嘴边啃了一口,清甜的桃汁瞬间溢满口腔,“诶,你这桃子真不错,还有没?”
谢淳把整个果盘都递了过去,“这玩意不好带,一路从冀州带过来,烂了的就丢了,只剩这几个,拿来跟你一起吃,穆谚我都没分他!”
“你啃完手里这个就得了,剩下的都归我了!”穆谦说着,从榻上跳下来,端着桃子就往外走,还自言自语道:“这味道,他肯定喜欢!”
“诶,六哥,你干嘛去?”谢淳顿觉有些无奈,这桃子自己大老远带过来,就只分到了一个?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穆谦端着桃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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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夜深人静的相府的后花园内,一身湖蓝长衫的肖珏正凭栏远眺。褪去官服、轻铠,重伤未愈的肖珏身形在月下显得有些单薄,瘦弱的身影映在地上更添寂寥。
“二哥,虽然已经入夏了,可夜深露重,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来了。”伴着清亮的声音而来的,是相府的三公子肖玥。
肖玥说着,把嫂嫂让带过来的长袍轻轻披在了肖珏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