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行思堂。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没有空余的食案了,别笙心念微转,大概明了其中因由:往日里,学子们惯爱到依傍着泮迟的花廊下用饭,浓荫之下,清凉又不乏雅趣。
如今雨水连绵,自然只能缩在归粟阁中。
别笙正要朝着取食之际,耳边响起了几声稀稀拉拉的“见过五殿下”。
并不怎么听得出敬意,更多的是讥讽嘲恶。
他抬目望去,见礼的三五人端坐在食案后,连起身都觉得多余。
四下环视,周围的人对这种场面大多投以漠然的视线。
都说上有所好,下必行焉。
掌权者的喜恶,决定了下面的人对巫庭的态度。
也许有人觉得巫庭无辜,但却改变不了什么。
面对落在身上的恶意,巫庭眼神没有半分波动,他取过食盒,转身踏出了归粟阁。
青色的衣袂在别笙的余光下转瞬便要消失,别笙脚下的步子顿住,取过食盒后跟了出去。
刚出阁楼,一阵浃着湿寒的冷风扑过来,叫他就忍不住拢了拢衣领,他小跑着跟上巫庭,唤了声“殿下”。
巫庭淡淡“嗯”了一声,没问他为什么跟上来,也没有赶他走。
待寻到避风的角落,巫庭蹲下身子将食盒放在地上,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面食开始用饭。
行止随意,却不叫人觉得粗鄙。
廊庑本就昏昧,几缕天光错落,叫巫庭隐没在暗处的眉眼愈发沉寂。
别笙没说什么安慰的话,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免苍白,他看着巫庭碗中光秃秃的面条,又看了看自己碗中泛着油光的肉片,默默挑起一半浃在了巫庭碗里。
巫庭抬眼看他,黢黑的瞳孔看不见一丝光亮,让人无端想到了万仞之下的湖泊,因着没有日光照耀,成了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
别笙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杏眼微睁,抱着碗僵在那里。
巫庭问道:“你做什么?”
别笙嗫着嘴,解释道:“这个肉片太腻了,我不爱吃。”
他双手乖乖捧着碗,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带着怯意望向巫庭,叫他方才生出的戾气消弭了些许。
他凝视着他良久,而后缓缓道:“是吗?”
别笙虽然不舍,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巫庭见他口不对心的模样,心底忽而生出了一点别的心思,他将碗放到了别笙面前,示意道:“既然不爱吃,那就都给我吧!”
别笙看着伸到面前的碗,嘴角下意识撇起,有些不情愿的模样,可自己说的话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他迟疑片刻,慢吞吞的把肉片浃了过去。
巫庭见他委屈的眉毛都耷拉起来了,眼底藏了一抹笑意,胸中戾气无声散去。
别笙却是气的浃起一大筷子面。
刚送进嘴里,就被烫的吸了一大口气,他放下碗筷,开始不停的给自己扇风。
巫庭见他疼的眼眶红红的模样,提醒道:“实在烫了,可以把面吐出来。”
别笙做不出这种吃了又吐的事,他摇了摇头,停了好一会儿,才把面咽了下去。
一口面吃完,别笙开始不停地往外呼呼吹气,被烫到的嘴唇红的不像话。
从巫庭的位置望过去,还能看到一截舌尖,绯红的舌尖沾着一滴口涎,牡丹滴露一般娇艳。
巫庭意识到脑子里的想法之后,愣了一下,片刻后垂下眼帘。
别笙却是半点不知巫庭的想法,他抬手摸了摸疼的发颤的嘴唇,不出意外摸到了一个小水泡。
他往前挪了两步,微微张口道:“殿下,你帮我看看这个水泡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