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巫庭拦下他,“我已经与母妃说了你的情况,你只管休息就好。”
别笙闻言也不强求,他摸了摸汗湿的衣裳,有些踯躅的看向巫庭,“那……我可以在这里洗个澡吗,刚刚身上发了许多汗,黏黏腻腻的不大舒服。”
巫庭的目光落在别笙身上,眉梢往下压了压,透着隐隐的不耐,“冷宫恐怕多有不便。”
别笙见他脸色冷冷的,眉也蹙着,心里便有些怕,他抬手贴了贴额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下了,“那……不麻烦殿下了。”
别笙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他的头还有些昏沉,可昏沉之外心底渐渐漫上了一种不能忽视的难受。
这般的处境让他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了这里不再是他原本的世界,身边也没有时时惦念他的父母兄长了。
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既没有来处,也不知归途。
别笙蜷着身子,不知不觉间眼里渐渐落了水光。
巫庭见人缩在被子里没了动静,怕闷出什么好歹,上前将被子拉开。
满脸是泪的别笙就那么映入眼中,巫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听被子里的人乍然出声。
“你做什么?”
别笙瞪着湿红的眼睛,凶巴巴的道。
巫庭愣在那,他看着别笙故作凶狠实则可怜不已的模样,一时没了话。
“你……”
要换做被亲近之人看到流泪,别笙说不定还会扑到那人怀里好好诉一诉自己的委屈,可被厌烦自己的人看到这幅样子,只觉得丢脸的不行。
他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一把夺回被子,翻身又把自己藏了回去。
巫庭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的小鼓包,心中到底生出了一点波澜。
他走到门口,吩咐夏元淳派过来照顾别笙的宫人去烧水。
两刻钟后,热水送了过来。
别笙听到外面的动静,一抽一抽的动静顿了顿。
“出来。”
巫庭道。
别笙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没动。
巫庭眉心攒起,已是有些不虞,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被子里探出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乌黑的发丝顺着脸颊垂下,有几绺还黏在了颈下。
“殿下,”声音平静许多,但还能听得出未尽的哽咽。
巫庭看着从被子里钻出来的人,中衣蹭的皱皱巴巴,落下了半截圆润细腻的肩,散乱的青丝缠在锁骨两侧。
狼狈,却又带着隐约的浮艳。
巫庭移开目光,声音有些冷,“衣裳穿好。”
别笙对情绪的感知敏锐,自是听出来了巫庭的不悦,只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要求洗澡才惹的事,便也沉默了。
他穿着中衣去了屏风后面,一阵衣料摩擦的窸窣过后,水声淅沥。
巫庭径自走到被风雨拍击的咯咯作响的窗棂旁,遥遥望着三大殿的方向,脑海中浮浮沉沉。
今日在学宫中与夏元淳对峙的时候,他拒绝不了夏元淳的要求,将军之子可以拿捏他、侍郎府也可以拿捏他,他与母妃在宫中亦是举步维艰。
如今尚且如此,以后呢?
若他人掌权,无论主张与狄人开战的三哥,还是视他如刺的六弟,他的结局恐怕都不会比任人驱驰的牛马好上多少。
就在他要往下深想的时候,别笙从屏风后出来了,他穿着不怎么合身的寝衣走到床边坐下,拿着软帕给自己擦头发,“殿下,我洗好了。”
巫庭见人头发湿着,多问了一句,“怎么洗了头发?”
别笙盘腿坐在床沿,听着他不虞的语气,手上动作顿了顿,低声道:“今日雨水淋湿了头发,总觉得有丝潮气,便打湿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