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淳陡然一惊,他放开对别笙的钳制,慌忙问道:“那蛇有毒无毒,你为何不早说?”
他攥住了别笙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脚下急动,“我带你去寻太医。”
别笙阻止不及,跟着踉跄了两步,他睨了眼覆在细白腕上的手掌,好容易才拉住了人,“等一等。”
夏元淳步子不停,“怎么了?”
别笙细细喘着气,“我……我没什么事的,你说叫我恫吓五皇子,我也只敢……寻一条无毒的小蛇,这点伤口回去敷下药就好,哪里值当劳烦太医?”
“只是……”别笙蹙着眉,神色有些为难。
夏元淳听他说伤口无毒,这才顿住脚步,“只是什么?”
别笙抿着唇,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只是我再不敢做这样的事了,六皇子身边固然是好,我却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夏元淳平日最不耐烦那些没有血气的男子,可见别笙眉间怯色,心中却少见的生不出多少厌意。
他心下忖度一番,最后道:“你若想离了五皇子身边,我可以帮你同六皇子斡旋。”
“不必了,”别笙摇了摇头,他抽出夏元淳覆在他腕上的手,低声道:“元淳兄不必为我费心,我能力低微,五皇子又正好沉寂下来,这样未必不好。”
背主的人,从来都不会得到信任,且他又何必从未来帝王的身边,转投一个注定会失败的人?
夏元淳见他语气虽然柔和,却说的坚定,不由劝道:“狄人屠杀我大雍数十万兵卒百姓,绾妃又是北狄王室之女,未来必兴兵戈之事,五皇子身具寇仇血脉,已是翻身无望,你在他身边,少不得要受欺侮,即便你不愿转投六皇子,也该为自己做些其他绸缪。”
“多谢元淳兄提点,”别笙抬目,眼眸里盛着不自知的依赖与期盼,“那可否劳烦元淳兄在我受欺时,多看顾别笙一二?”
这语调着实柔软,好似春日枝头飘摇的柳絮,身无依傍,熏人的东风一吹,便落在了人的心上,不重,只叫人觉得痒。
在夏元淳尚没有多加思虑的时候,身体就已先于他的思想点了头,应下了别笙,等反应过来时,别笙已经在笑意盈盈的朝他道谢了。
夏元淳思及六皇子平日里对五皇子的敌视,心中固然觉得不妥,只是望着少年舒展开的眉眼,心中轻叹,刚升起的一丝后悔又被悄然压了回去,他拍了拍别笙的肩膀,嘱咐道:“回府之后记得让人给你上药。”
别笙点点头,乖顺的“嗯”了一声。
待夏元淳离开,别笙缓缓吁出一口浊气,他揉了揉额角,准备回含章殿。
转身之际,却看到了一片石青色的衣角,他抬目望去,记忆中清俊雍容的面容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映入眼中,灿金的日光流泻在那双乌沉沉的琉璃目中,带着近乎单薄的脆弱、疏远以及无法忽视的凉意。
不知看了多久,听了多少。
别笙脊背僵直,片刻之后,又松懈了下来,他面朝巫庭,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巫庭目光冷淡,转身踏入了含章殿。
日光流连在殿内与殿外的交界处,透不进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