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金枝乐地自在,趁着太后期盼着李成未到来的空隙,自己悄悄拿了个点心塞进嘴里,慢慢地抿着。
这宫里的点心果然比外头做的要可口。
半柱香后,李成未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太后的视线里。
李成未进入殿中时,一眼瞥见了一旁坐着的苏金枝,眸光暗了暗。
“风潜见过皇祖母。”李成未站着殿中,对着太后只是点了下头,算在行礼。
太后不仅不以为忤,反而眉开眼笑地冲着李成未招手,“潜儿,快过来,过来祖母身边。”
李成未顿了下,才提步上阶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太后拉住李成未的手,刚要叙些思念的话儿,脸上的笑容忽地一凝。
她偏头认真地打量着李成未,只见他炎炎夏日里头,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由得心疼道:“这都三伏天了,你的身子怎么还是这样的怕冷?”
苏金枝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随后,她听见李成未抵拳咳了两声,平淡道:“老毛病而已。”
“哀家听王院判说你的身子比往年好转了不少,可见他这回开的药是对了症的,你得继续勤吃才是。”
李成未道:“晓得了。”
“方才打哪里来的?”太后问。
“泰颐殿。”
泰颐殿是今上在园中处理政务的地方。
闻言,太后眼里精光一闪,她故作闲聊道:“陛下召你有何事啊?”
李成未答:“也无甚大事,皇伯父只是过问了一下我近来的课业。”李成未似乎将‘皇伯父’三个字咬地格外重一些。
太后听了之后忽然沉默了。
苏金枝低垂着眉眼,端起茶盏静静地抿着茶。她听着李成未与太后之间的对话,总觉得李成未和太后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暗流在祖孙之间流淌着。
片刻后,太后叹了口气,拍着李成未的手背,语重心长道:“陛下也是为了你好,你也该多多用些功才是,将来也好替陛下分担分担。”
李成未道:“皇祖母说笑了,有二哥和六哥在,皇伯父又何需我这个外人来分担。”
苏金枝觉得李成未说地并无问题,可是她却瞧见太后脸上的笑容在缓缓消失,甚至看着李成未的眼神变得还有些锐利。
据她所知,当今圣上还健在的皇子有两个。
不,确切来说应该是三个。
一个是二皇子李润先,乃贤妃娘娘所生,只不过是个残疾,据说是幼时骑马时不小心摔断了双腿,至今还不良于行;另一个便是殷贵妃之子,六皇子李润乾。
至于第三个,乃是已故继后之子,三皇子李润阳,原本也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只可惜长大后才发现是个痴儿。今上不想让世人知道他的皇后生下一个痴儿,便故意忽视李润阳的存在。
如今能争皇位的皇子也就只有二皇子与六皇子,所以朝廷上早早地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拥立二皇子的文臣一派,另一派就是拥立六皇子的武臣一派。
今上如今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却始终未立太子。所以每年万寿节前,朝廷上必会因此引发一场激烈的储君之争,然今上就是迟迟不肯立太子。
有人就说今上不喜二皇子,毕竟从没有残废当皇帝的。也有人说今上不喜六皇子,因为六皇子母家势大,迟早有一日会危及皇权,所以才拖着不立,就是想等新的皇子出生。只可惜,后宫已经很久没添过孩子了。
苏金枝却不由得想起最近的一起传言,传言说李成未是今上的儿子,因今上来位不正,伤了祖德,所以自己的儿子才会薨的薨,疯的疯,残的残。今上为了保全自己的香火,悄悄地将李成未养在自己亲弟弟的名下。今上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其实是在等李成未。
至于等李成未什么?
大概是等他活过弱冠之龄吧。
苏金枝之前还觉得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可如今瞧着太后与李成未这样的光景,苏金枝忽然觉得,那些传言未必是空穴来风。
“先不说这些了,这是潜儿你最爱吃的葡萄,哀家这里时刻都为你准备着,你尝尝看。”说着,太后从一旁高几上,端起一盘紫莹莹的葡萄递给李成未。
李成未却垂眸看着那盘葡萄一动不动,“皇祖母怕是忘了,我早已不爱吃这玩意了。”
“……”太后有些尴尬,她端着琉璃盘,转头冲下首一声不吭的苏金枝说道:“那要不世子妃尝尝看?”
立有宫女过来接过那盘葡萄送到了苏金枝面前。
苏金枝来者不拒,谢了恩后,就摘了几颗又大又紫的葡萄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可是她最爱吃的大宛香,一串少说百两银子,先头儿瞧见放在太后跟前,她只能垂涎地咽口水,如今主动送上来,自然是不吃白不吃。
太后的脸色这才好一些。
李成未看向下首的少女,大概是因少女的长相格外秀美,所以她的吃相虽然不算太雅,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她吃的十分自然,没有一点虚伪的做作,似乎那盘烫手山芋一样的葡萄真的很好吃,而周围这些人都只是她的看客。
李成未很好奇:她是怎样做到在如此尴尬的气氛里,竟然还能做到如此地……浑然不觉?
殿内沉寂了片刻,太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你们成亲一年有余了,怎地还没听见世子妃的肚子里有什么动静?”
“咳咳……”苏金枝刚往嘴里塞了个葡萄,就被太后的话惊了一大跳,嘴里的葡萄忽地一滑,整个滚进了喉咙中,呛地她眼泪花子都咳了出来。
太后和李成未同时沉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