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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风辞走出传送法阵,守卫弟子检查了他的通行令牌,给他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

风辞:“?”

这临仙台是什么龙潭虎穴吗?

传送法阵并未开设在临仙台上,而是只在长阶之下,要登上临仙台,还得步行爬上百余阶石梯。

阆风城地处昆仑之巅,乃万里冰封的苦寒之地,入目皆是茫茫雪原。可就在雪原之上,却凭空建起一座巍峨的修真福地,仿佛那仙界中的琼楼玉宇。

而临仙台,便在阆风城的最高处。

登上临仙台,不仅能俯瞰阆风城,还能纵览整个昆仑山脉。

可风辞只觉出五个字。

高处不胜寒。

登上石阶,眼前是一座巍峨高殿。

殿门紧闭着,周遭静得可怕,唯有殿前几株寒梅,在寒风中颤动着枝丫。

说是洒扫,可其实临仙台上并无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地面纤尘不染,就连落叶都见不到半片。一定要挑刺的话,便是墙角那少许未融的积雪。

风辞在带来的扫帚上随手施了个法,扫帚欢快地立起来,开始清扫积雪。

而他则上前敲了敲殿门。

没有回应。

风辞其实不太清楚洒扫弟子都需要做些什么,外门那些小弟子又只听程博的话,不会有人敢来教他。可既然是洒扫临仙台,这唯一一座宫殿,应该也包含在内吧?

风辞推开殿门。

阴冷的寒风从殿内鱼贯而出,风辞眉头一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么重的阴冷妖气,除了他家小黑外,找不出第二人。

难怪方才知道他要来这里时,那名叫宋舟的少年神情那么一言难尽。

不过,这安排倒是正中风辞下怀。

他现在可太想了解裴千越了,哪怕见不到人,看一看他平日的住处也不错。

风辞踏入殿内。

然后便顿住了。

殿内没有点灯,目之所及是散落一地的书册、卷轴、法器,整个屋子乱得几乎没有地方下脚。

尤其是那些法器,风辞一眼扫过去,随便一件都深蕴灵力,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却被这么随意丢在地上。

看得风辞头皮发麻。

他抬手一挥,殿内的烛灯自动亮起。

大殿内陈设极简,没有任何多余布置,空气里弥漫着冷冷清清的寒气,空荡而寂寥,瞧不出半分活人气。

也就这满地的杂乱,能看出有人居住的痕迹。

风辞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法器、书册,边捡边往里走。

大殿的正前方放了一张桌案,上头同样乱七八糟散落着书册。而桌案后的墙面上,挂着几幅画。

风辞抱着满怀的东西停下脚步,一幅一幅看过去。

这些画上,绘的都是同一个人。

一袭素衣的青年立于画中,或执剑除魔、或抗击天洪、或传道授业、最后,坐化飞升。

——是风辞的生平。

可奇怪的是,每一幅画上都没有人脸。

原本该是五官的地方只余一片空白,在灯火跳动中,显得分外诡异。

“……好看吗?”一个声音忽然从风辞身后响起。

风辞一怔,回过头,裴千越绕过流云屏风,从黑暗的内殿中走出来。

他没有再穿那身华贵的城主服饰,而是松松垮垮裹了件玄色衣袍,长发散落下来,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风辞眉宇微蹙。

他方才进来时,分明探查过,殿内没有旁人的气息。

裴千越的修为已经高到这种地步了?

裴千越缓慢走到风辞面前,随着他缓缓走进,殿内平白扬起一阵清风,将风辞刚点亮的烛火熄灭了大半。

“我的屋中不需要这么多烛灯。”裴千越道,“太亮了。”

风辞望着他,没答话。

修真者修为达到一定境界后,对外界的感知便不再完全依赖五感。哪怕双眼无法视物,也不影响感知外界。

可到底是不同的。

那份超越常人的感知力比眼见更为敏锐,他能感知到日出日落,感知到烛火跳动,可他永远看不见霞光万丈的天际,看不见绚烂燃烧的火焰。

风辞一时心绪万千,裴千越已经走到他面前。

“你在这里看了很久。”裴千越低下头,问他,“你对千秋祖师很感兴趣?”

他离得很近,近到风辞再次闻到了他身上冷香。

风辞默不作声往后退了半步,平静道:“千秋祖师当初救世传道,功绩无数,弟子自然仰慕。”

“仰慕。”裴千越轻轻笑了起来,“你仰慕的人可真多。”

他忽然攀住风辞的肩膀,用力一推。

风辞怀中的法器书册再次散落满地,脊背触碰到了冰凉的桌面。

裴千越把风辞按在桌案上,俯身下来,覆在眼上的黑绸垂下来,扫在风辞侧脸。

他轻声问:“那我与他,你更仰慕谁?”

风辞:“……”

他现在完全理解了为何阆风城弟子都怕裴千越怕得跟洪水猛兽似的。

有这么个阴晴不定、还时不时犯病的城主,谁能不怕?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

风辞注视着裴千越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人和当年那只小小的,会在半夜爬到他床上轻轻蹭他手指,要他抱着一起睡的小黑蛇联系到一起。

好好一条乖巧又粘人的小蛇,怎么长歪了呢?

风辞在心里惆怅地想。

他正这么想着,手腕忽然触到一个冰凉的事物。

偏头去看,却又空无一物。

可那感觉不是假的,黑暗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小蛇,沿着他手腕徐徐爬进了衣袖。

那冰冷黏腻的触感叫风辞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风辞微微蹙眉,后者维持着压住他的姿势,形状锋利的唇瓣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仿佛这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

风辞如今这具肉身还是个少年,身形瘦削纤细,裴千越这么俯身下来,几乎将他从头到脚拢得严严实实。

这姿势叫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十分暧昧。

可事实并非如此。

那条看不见的小蛇顺着风辞小臂往上攀爬,完全忽视衣物的存在,直接游走在光滑的肌理,一寸一寸,滑过手臂、肩膀,最终来到颈侧。

冰凉的蛇身盘桓在他脖颈间,蛇尾扫过锁骨,仰头吐着信子,将冰凉的呼吸尽数喷洒在他耳后。

风辞抑制不住颤栗一下。

这不是挑逗,气氛也并无任何暧昧的意味,只有无形的威胁。

仿佛只要他说错一句话,这条蛇便会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裴千越真是个疯子吧?!

风辞垂下眼,落在案上的指尖泛起一丝就连对方都没有察觉的微光。

他现在失去肉身,于修为或许有些影响,但还不至于受制于人。比如把这条不知死活、三番两次冒犯他的小黑蛇从身上拽下来揍一顿,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片刻,忽然,裴千越偏头:“你不怕?”

风辞当然不怕。

裴千越要真敢动一下,很快就会见识到什么叫来自主人的毒打。

傻孩子。

但风辞还不想把关系闹得这么僵,他想了想,挑了个裴千越或许不会那么生气的答案:“弟子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回答的必要。”

“仙者已逝,未曾见过,所谓仰慕不过虚无缥缈,自然是眼前人更为重要。”

“……无趣。”

但盘桓在风辞脖颈间的冰凉触感消失,裴千越松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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