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门派大比,苏浮白姗姗来迟。
各山长老均已坐定,独独在边角处留了一个空位——那是与苏浮白这个仙二代的。那地方,视角不好,看也看不清晰,倒像是专门给他挑的。
苏浮白一眼就看见了掌门身旁的鹂乌,这人竟还没走,不知是留在这里做些什么。
他又飞快地用目光丈量了下两人间的距离。
很好,甚远。
苏浮白满意了,一句话没吭,老老实实坐了下去。这叫一旁关注着他的掌门松了口气。
他一直担心着苏浮白对这位置不满意,再搅和出什么事来。如今看来,倒是出乎意料。
饶是如此,他还是密音传声嘱咐云归道:“看着你师弟些。”
毕竟今日来客极多,若是苏浮白再搅出什么事,那丢的是全门派的脸面。
云归真人颔首,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苏浮白看管的密不透风,往这不成器的小师弟身旁一坐,像是压服住了孙猴子的五指山。尤其看到形容俊美的弟子走上赛台之时,他总要面无表情一伸手,将苏浮白的整个视界都收了去。
眼前只剩一片白茫茫的苏浮白:“……”
苏浮白发声:“师兄,我看不清。”
云归真人嗯了声,丝毫没有给他解开的意思,“那便听。”
苏浮白:“……”
对方生怕他糟蹋内门子弟的心未免太过明显。
他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冤枉,毕竟他虽然拥有一片海洋,却是从来不吃窝边草的。况且,这分明是对他眼光的蔑视,“比起那些弟子,师兄更该挡着自己才是。”
云归真人顿了顿,面无表情看向他。
苏浮白发自内心道:“那些弟子哪里比得上师兄颜色无双?”
他还不至于眼光这么差。
云归真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旋即伸出手,将他的五感都一起封了。
世界清静。
苏浮白只好靠系统给他播小视频来打发时间。
待他再能看见时,前面几轮已过去,恰巧是路修远的比赛。他这个师兄虽说下手狠,到底没把事情做绝,还是肯让他亲眼看看路修远打架的。
赛台上,路修远换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劲装,身畔一柄长剑凉飕飕、水莹莹,长发尽数用冠束了,倒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英姿飒爽来。
在他对面的弟子乃是天梗峰云碧仙子座下大弟子韩英,也是平日里声望极高的人物。他对着路修远一拱手,客客气气喊了句“陆师弟”,又道了句“承让”。
路修远也含笑还礼。
两人一水儿的芝兰玉树、楚璧隋珍,教几个长老都暗暗点头,心道锁溪派也算后继有人。
云碧仙子摇着水扇,把那一把扇子摇的如朵花儿一样,“听闻昨天,浮白真人竟要剖骨赠人,我还当今日是来不了了,没想到居然还是瞧见了。——只是这各山长老都是为座下弟子来的,不知浮白真人是为谁而来呢?”
苏浮白听她这话里含沙带影、绵里藏针,显然是笑话他为了个路修远不要尊严,硬是把自己弄成了个光杆司令。
只是这仙子到底面皮薄,根本不懂苏浮白这种老狗的脸皮厚度。
苏浮白坦然应道:“我自是为了修远来的。倒是仙子,怎会连这也不知?”
他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目光回望云碧仙子,仿佛她说出这话来十分让人诧异。
云碧仙子一噎,又掩唇笑:“真人倒实诚,只是不知,修远是否愿意?”
苏浮白说:“腿长在我身上,又何须他愿意?——难道仙子走两步路,还需征得旁人同意?”
云碧仙子又是一梗。
她素来与苏浮白有隙,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苏浮白手里散漫、自身境界又是靠灵丹仙药堆上来的,教人有些看不惯罢了。
谁知道不止投胎,打嘴仗竟也如此厉害。
还不及她再开口,云归真人已漠然出声:“安静。”
云碧只得悻悻作罢,只是仍不由得用目光剜了苏浮白一眼。
苏浮白任她看。
*
台上两人打斗已渐入酣境,旗鼓相当。三息过去,韩英略显败势,反而路修远愈战愈猛,使出十二分手段来。
凡是个人,此刻都该看出高下了。若不出意外,下一届掌门定是路修远。
“当啷”一声,韩英的剑飞了出去,纵使不甘愿,终究还是不得不咬牙低下头来。
“我技不如人,不如路师弟。”
路修远形容亦有些狼狈,远不及平日从容。他扶起面前对手,目光却迫不及待向着那高台上望去。那里他的师尊白衣玉带,也垂眸向他望来,飘渺若神仙。
——就如旧年,那白衣仙人从天而降那一幕一般模样。
他舔了舔嘴角腥甜血迹,接了这一场大比的奖品。那是一滴太乙水,最能滋养魂魄、护人性灵。
路修远拾级而上。
他的脚步微微发颤,最终跪倒在了云归真人面前,双手将那太乙水奉上。
“师尊。”
年轻俊美的云归真人微微蹙眉,道:“不用。”
路修远却不肯起。
“弟子参加大比,本就是为了这物,”他低声道,“弟子知您伤势未愈,请您——收下此物。”
周围长老均啧啧称赞。
“果然是至纯至孝之人。极好,极好。”
“若人人如此,我锁溪派还有何可愁?”
“他这弟子,倒也不负云归真人清正之名……”
而在这一片赞扬声中,苏浮白也在尽职尽责地吃瓜,顺带充当他的人肉背景板。
没错,这一段原著里没他的戏份,不过也就提了一句“苏浮白心中嫉恨”而已。
如何把这嫉恨演的入木三分,这可是门学问。
苏浮白控制面部表情,尽量显露出三分嫉妒三分酸涩四分不敢置信,同时配合紧紧抓紧到发白的手指来增加情感爆发力。
果然有人若有若无向他瞥来。
啧啧,看看这纨绔,都嫉妒的脸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