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偰玉立心里也清楚得很,偰兰儿是不想单独去面对那个大娘。
偰玉立的夫人也是讨厌这个偰兰儿的,如果自己不在她们身边,说不定真还闹出什么事儿来。兰儿毕竟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偰玉立便打消了让偰兰儿先去南宁的念头,但把偰兰儿留在身边,也是很不安全的。
自从脱脱被罢相之后,哈麻对原先脱脱势力的清洗行动进行得越来越激烈,偰玉立已经敏锐地感到,危险正在向自己一步步走近。
偰玉立不得不对偰兰儿的未来做出谋划,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把女儿送到单州的侄子偰逊那里。
偰逊的品行他这个当大伯的是非常清楚的,关键是自己所有的子侄辈中,要数偰逊与偰兰儿的关系最亲密,如果偰兰儿到了那里,他完全可以放心了。
但眼下的关键问题是怎么送偰兰儿到单州的问题,从泉州至单州的路上,不论是走陆路,还是走水路,都有红巾军与官军作战的前沿地带,没有个稳妥之人,还真不敢贸然启程去单州。
他自己肯定是不可能亲自去送女儿这一程了,现在对他来说正是敏感时期,他的一举一动,说不定早有人看在眼里了。
所以他必须得老老实实待在泉州,哪儿都不能去。
府中原本有几个跟随他多年,且办事稳妥之人,但这次都让偰列图带走了。
如果派人去单州送信,让偰逊安排人来接,这去单州路程也不近,一来一回的,也得耽搁不少时日,估计是来不及了。
正在偰玉立为这事着急的时候,一个人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再也不用为派谁去送自己女儿去单州的问题着急了。
这个人就是哈麻。
哈麻不仅罢免了他泉州路达鲁花赤的职务,还从兴化路派兵围住了他的宅子。
其意思很明显,你偰玉立不要想着逃跑了。我从兴化路派兵远道而来,而不让泉州路的官兵参与此次任务。就是怕你在泉州路经营多年,这里的本地官兵对你放水,让你逃跑。
偰府被围了,偰玉立自己都不能自由出入了,他也派不了一兵一卒了,当然就不用为派谁去送自己女儿去单州的问题着急了。
只是这个问题“解决”了,一个更大的问题又来了,他和自己的女儿还能活着走出这偰府吗?
其实他对于自己而言,已是无所谓了。
即将年满六十五周岁的他,这辈子也算功德圆满了,中过进士、当过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官。
儿子虽然只有一个,但也成家立业了,几个大一点儿的女儿也都嫁出去了,现在孙子和外孙都有好几个了。
他唯一不甘心的就是,他的小女儿、他最疼爱的亲人偰兰儿还能活着出去吗?
十五年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妾、偰兰儿的母亲因难产而去世。
十五年后,难道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偰兰儿,这么天真、活泼、可爱的一个小姑娘因为自己卷入了一场政治斗争而无辜丧命吗?
一朵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儿就要被折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沦为陪葬,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有什么办法,兴化路官兵围府的时候,偰玉立被罢免达鲁花赤职务的时候,给他定的罪名就是传播禁书《岛夷志》。
为了展现出自己积极主动配合有关部门工作、争取戴罪立功机会的态度。
偰玉立主动交待《泉州路清源志》中后附的《岛夷志》的流向,并配合相关部门将后附的《岛夷志》都收回焚毁,并亲手将以前汪大渊带给他的《岛夷志》手抄本也献给了围府的官兵。
即使做完了这些,哈麻的人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他府的上上下下至少被仔细搜查了三、四遍,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旮旯角落,连后花园的土都被翻了好几遍。
当然,这些官兵搜查《岛夷志》是名,顺便打点秋风、捞点油水倒是实。
好在偰府值钱的东西偰玉立早让偰列图带走了,但还是有一些普通的坛坛罐罐、古玩字画什么的被顺去了不少。
偰玉立此时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东西了。
偰玉立此时心里明白了,哈麻没打算放过他,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放过他。
唉,自己的女儿究竟将会怎样,只能听天由命了。此时的偰玉立已深深地感到了无助,甚至看不到一丝希望。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我和汪耀南、罗仁、陈定邦四个不速之客的突然闯入,让偰玉立本已静如死水的内心又泛起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