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老板把推给二毛的酒盅,端回来,喝了一口说:“我寻思让他在这儿住一宿,明个儿我回走了,你……你能不能给他找个顺道的大车,把他捎到……哎,孩子,给你捎到哪儿,你得给个准地方,要不往哪儿捎你呀?”
永清放下饭碗,说:“我……我不知道。”
车老板说:“你看你,又是个不知道,你这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知道哪儿行啊,我回走了,人家这是大车店……”
二毛挠了挠脑袋说:“哎,哎,等等,你这话我咋没明白呢?噢,你半道捎上这孩子,又不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去哪儿,你想把他交给我,我说老郑大叔,你……你不是想拐卖这孩子吧?”
车老板笑了,对永清说:“你看咋样儿,照我说的道儿来了吧?我拐卖啥我拐卖,我这是好心……”
二毛说:“好心,坏心,你也得把话说清楚,这可是个大活人啊!”
车老板喝上酒,也愿意多说多唠,便把永清搭车的经过和永清对他讲述其舅舅如何遭劫,又是如何死去的事儿,全部复述一遍。
二毛听后,半信半疑地喃语说:“有这事儿?咱这儿大车店一天南来北往的,唠扯起来,净是些新鲜事儿,这事儿咋没听人说过呢?”
车老板说:“那**手打死人还敢往外说呀,早挖个坑把人埋了,蹽没影儿了。”
二毛说:“也是,这**手有时下手比胡子都狠……噢,我明白了,这孩子没家了,也没地方去了,是吧?”
车老板说:“说的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这孩子也是真够可怜的了,我呢,也寻思了,把他带回家,可你知道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再说了,我这不明不白带回个孩子,别人还不得说闲话啊!”
永清真想做戏地哭两声,或掉几滴泪,可他哭不出来,也没有泪,为了掩饰,只能低垂下头。
二毛看着永清,问“你多大啦?”
永清为了装大,年龄也虚报了,说:“十……十岁吧?我舅舅说我十岁。”
二毛又问:“你叫啥儿名?”
永清说:“我……我叫蔫淘。”
二毛问:“这是小名吧,大名呢?”
永清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大名叫啥儿,我舅舅给我起的名,叫我蔫淘,我就叫蔫淘了。”
二毛说:“你舅舅也行,给你整出这个名。”
永清给自己起名蔫淘,也不是什么急中生智,他想起玛父总说他蔫淘,所说的蔫淘就是淘气时让人看不出来,他就顺嘴说自己叫蔫淘。
车老板说:“这孩子有时心眼儿好像来得慢似的,可能是让**手给吓着了吧?嘴挺甜,有眼利见。”
二毛问车老板说:“你这么说啥儿意思?”
车老板一怔说:“没啥儿意思啊!”
二毛说:“我以为你是想让店里把他留下当伙计呢!”
车老板说:“这孩子当伙计到是块料儿,就是岁数太小了。”
永清似乎受到启发,想到自己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若能留在这个大车店,起码能有住和吃的地方,他抬起头,说:
“二毛哥,把我留下当伙计吧!”
二毛怔怔地看着永清,片刻,说:“你这个岁数当伙计,能行吗?再说了,我只是伙计,留不留你,那得掌柜的说了算。”
永清一把拉住二毛的手,摇晃着说:“二毛哥,我求你了,留下我吧,我……我是岁数小,可我啥活儿都能干,我……我要是不会干,二毛哥,你教我,我好好学,好好干,不偷懒,不耍滑,我……我不会给你丢脸,也不会给这个大爷儿丢脸的。”
二毛心似乎被说动了,或者说是永清一口一个二毛哥叫着,让他感动,他又挠了挠脑袋说:
“蔫……蔫淘,你别这样儿,你听我说,这事儿……”
车老板说:“二毛啊,好人有好报,你就帮帮这孩子,也就是占个睡觉的地方,饭桌上多双筷……”
二毛说:“我不都说了吗,我就是个伙计,这事儿得问掌柜的,再说了,眼看过了秋儿就上冬了,店里不那么忙了,掌柜的能招人手吗?”
车老板说:“那你就跟掌柜的好好说说呗,我知道你在这大车店年头长,掌柜的拿你当自家人似的,你说话,掌柜的能听。”
二毛说:“你别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啊!”
车老板心肠好,喝点酒,就更义气,说:“这么着,我跟你们掌柜多少也算有点交情,我跟你一起去,求他,就凭咱俩儿,他总得给个面儿吧?”
二毛说:“行,要去,咱俩儿这就去,谁让这蔫淘管我叫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