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崽子说:“这大户人家真能摆谱,甩瓢子的地方都是青砖垒的,比咱们住的木愣房都阔气……”
两人胡子说话声远去。
前院,九响枪和蒙面人在地上来回走动,看得出,两人都有些气急败坏了。
那家的家人和大院的伙计们都被驱赶出来,站成一堆,看见那二爷、那炳贵和永清娘的尸体,有的吓傻了,想哭不敢哭,有的哭出声,被崽子一吆喝,不得不强忍着、憋回去。对于崽子的问话,尤其是问到金银财宝,他们都摇头不语,确实,他们不知道,也不可能见过。
最后,问话的崽子跑到九枪八面前说:“大当家的,问过了,大院除了些伙计,就是老娘们儿,没有一个主事儿的,啥金子,银子,还……还有那个啥玺,他……他们是一问三不知。”
九响枪发狠地说:“不说,都把他们点天灯。”
黑话:点天灯就是用火烧死。
问话的崽子说:“点不点天灯,是另一说,看来他们是真不知道。“
两个崽子从中院出来,抬着半筐大洋,还有一些女人所用的金银手饰之类的东西,放在九响枪和蒙面人面前说:
“大当家的,就搜到这些东西,都在这儿,还有丝缎布匹、衣服,一会儿用不用也装车上?”
九响枪又恼又疑惑地说:“不都说那家大院的金子银子用缸装吗?咋能就这么点东西呢?不对,还得给我搜。”
李青山走过来说:“大当家的,算了,搜也没白搜,地面和炕洞子都刨开了,根毛没有。”
九响枪无奈地说:“那家大院不是有大车吗,把值钱的东西都装车上吧!”
李青山问:“人呢?”
蒙面人冷酷无情地说:“送他们回老家。”
李青山没动,看着九响枪,他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在等九响枪发话。
九响枪自认是铁石心肠的汉子,可那是在山林中,在绺子里,眼下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他似乎有些下不了手。
蒙面人问九响枪说:“等啥儿呢,动手吧!”
九响枪犹豫地说:“这……这老老少少这么多口人,是不是有点……”
蒙面人向九响枪伸出手,因为始终用黑布遮住脸,自然看不到他任何表情,但不用看,只听其说话,就让人心里发冷。
九响枪不解地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指了指九响枪腰中的匣子枪,示意递过来。
九响枪双手活儿,善使双枪,轻叹一声,抽出一把匣子枪,扔给蒙面人。
站在咫尺之外的那家的家人和伙计们,隐约听到了九响枪和蒙面人的话语,再看九响枪和蒙面人之间的举动,知道胡子要大开杀戒,斩草除根,顿时,惊恐万状,后退着,挤成一团,相互依偎,仿佛这样能免逃一死,有的人再也抑不住绝望,嚎啕大哭,更有的人,跪下,捣祘般地磕头。
有个女人搂住两个孩子哭求说:“各位大爷,我求求你们,放过我这两个孩子吧,我们不是那家的人,我们是那家的亲戚,来这儿串门的……”
两个陪伴、侍奉那二爷的老丫环,不约而同地站出来,神情凛然地喊道:
“那家的人,都挺直了身板,不就是个死吗,别让这些王八羔子看不起咱们旗人,咱们旗人不怕死……”
蒙面人的枪响了,而且是接连不断的开枪。
那家的家人和伙计凄惨的喊叫着,接二连三的倒地,女人们欲护住孩子,自身先中枪,但随后孩子也中枪死去。
蒙面人凶残地说:“杀,一个不留,给我杀。”
李青山的枪响了,斜巴愣的枪响了,崽了们的枪都响了。
待枪声停下,眼前的尸体横倒竖臥,血流成泊,没有了一点声息。
蒙面人近似于疯癫地喊道:“烧,放火给我烧,我要把这里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映红半个天空,待火焰三天三后熄灭,那家大院已变成一片灰烬瓦砾,荡然无存,从此,元宝屯再无一个那姓的人了,那家绝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