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

穿着暴露的蓝发玩偶给人丢到地上。

蓝发玩偶很柔软地哼了一声，废弃地铁轨道里本来就站了十几个人，潮湿的空气似乎更闷热了。

地面上雨还在下，地铁轨道的沟渠中水流不停，陈旧白炽灯照耀的站台上遍布湿脚印，蓝发玩偶躺在大片湿脚印中，十分狼狈。

这里是颅骨帮的总部，颅骨正太郎将没熄灭的烟头丢到蓝发玩偶身上，转头看向执行任务回来的小弟。

“大哥，绝对没有疏漏，”小弟弯腰躬身，血统上看分明是个日耳曼人，却做着曰本的礼仪，“抓住她的第一时间，我就将神经隔绝器和网络隔绝器插入她脑机接口了，一路过来，她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也接入不了网络，没法求援。”

颅骨正太郎打量一眼玩偶后颈上的两个黑匣子，点点头。

这位颅骨帮的老大，英文口音倒是十分纯正，又开口问：“CC呢？”

CC是颅骨帮的骇客，当然，在如今，骇客还有另一种官方称呼——非法电子海深潜者。

计算机网络是电子海的前身，但与电子兽所在世界相融的电子海，并不等同于过去的计算机网络。电子海深潜者使用的技术，和世纪初的网行者们也不尽相同。

不过工作内容本质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骇客（hacker）又比什么电子海深潜者好念多了，非官方的用词里，大家还是更喜欢用骇客。

一条语音通讯弹出在颅骨正太郎的电子义眼视野中。

年轻女人的声音说：“我在。”

颅骨正太郎：“听上去你脑子还好。”

“差点给他烧了，”CC说，“难以想象，五十年前的技术放现在也能用，还有这么强的杀伤。”

就算除掉伯克利·铁臂，颅骨帮还有颅骨正太郎和一个厉害的骇客。小杰克昨晚是这么和叔叔哈罗说的，King先生很厉害，但他只有一个人。

这么想的年轻人，绝不知道，在昨晚，颅骨帮的骇客已经和鞠青交锋过一次。

当时鞠青刚从冷冻仓里出来，以迅雷之势瞄准伯克利·铁臂的咽喉，空中一槍毙命，而CC就在和伯克利·铁臂的连线中。她惊呆一瞬后，当即利用地下室的无线网络，远程入侵鞠青的义体，想给鞠青的脑机接口植入病毒，操纵他。

结果是CC遭遇一记本能反击，对方将她的过载指令返还百倍，差点烧坏CC与深潜碟板直连的大脑。

之后鞠青一槍打坏地下室摄像头外加路由器不提，女骇客现在的状态，是刚脱离抢救，吊着药水与颅骨正太郎连线。

“老大，”CC说，“那家伙在躺进冷冻仓前，绝对是一个传奇人物。”

“传奇人物全部躺在坟地里①，”颅骨正太郎说，“不管如何他都是个老古董了，改造委的那个老女人说他是个Omega，按时间推算，可能是参与ABO改造的第一批实验体。要对付他，拿这五十年里出现的新家伙就行，对了，上次那批货里不就有个好东西吗，我待会儿去安装上。”

“要是拿出去卖给非法实验室，他这个五十年前的Omega可能比核电池更昂贵，那个脑子值得插入电极好好读一读。不过，”他低头看一眼躺在地上，听不见看不见不敢挣扎的蓝发玩偶，“这老古董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定要弄清楚——摘掉神经隔绝器！”

一个小弟上前，摘掉玩偶后颈上一个黑匣子，但还留下强行关闭她联网功能的隔绝器。

玩偶暗下去的电子义眼微微闪烁，显然重新启动，开始使用了。

颅骨正太郎在沙发上坐下，他那张在灯光下尤其恐怖的金属颅骨脸，出现在睁开眼的蓝发玩偶面前。

曰裔男人满意地看到蓝发玩偶倒吸一口冷气，他上下打量，轻蔑评价：“高级货，哈。”

没错，至爱夜总会的梵妮，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做了改造和手术，皮肤如婴儿那般吹弹可破，正常人类身上绝不会出现的胸围，正常人类身上绝不会出现的四肢比例，经过精心设计，巧妙融合于她身上，不会给人带来惊悚感，对一些嗜好特殊的家伙来说，是仿佛从二次元跃出的完美女性。

是活人？

是玩偶。

说到底只是个从事古老职业的女人，不管是在她老板眼里，还是在帮派眼里，都与器具无异。

颅骨正太郎打了个响指，小弟打开桌子上的投影设备，一张拍到半边冷冻仓的全息照片显现出来。

“喂，玩偶，”他说，“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

梵妮慢慢撑起上半身。

她整理了一下漂染的蓝色长发，上面沾满湿脚印带来的泥浆，又扫一眼全息照片，柔弱说：“认识。”

顿了顿，她继续说：“我从客人那里拿到的机械箱子。”

颅骨正太郎立刻追问：“哪个客人？”

“第七区的，”梵妮毫无隐瞒，报出一个名字，“他之前来过我们店几次，办了会员。后来有一次，我在回家路上遇到他，就交换了联络方式。”

颅骨帮一个小弟听到这里，吧唧吧唧嘴。

至爱夜总会是高级店，按照规矩，店里的玩偶不能和客人私联。

但还是有很多玩偶找各种漏洞与客人私联，毕竟每笔单子夜总会要抽六成，剩下的四成，也会因为玩偶们对医疗服务的需求缺口，叫店里以各种理由拿走。

不和客人私联赚几笔，那些玩偶就是在给夜总会打白工。

梵妮也是如此，但她这么说出来，叫一些小弟更想待会儿玩玩她了。

“昨天凌晨，他发消息，说在他家等我，我就过去了。”梵妮开始整理扯乱的清凉衣物，同时说，“过程……总之，结束后我起身去他厨房里，倒了杯香槟解渴，回来就发现他死了。”

颅骨帮众人：“……？”

故事转进如风，每个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死的？”CC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我不知道……”梵妮低声说，“收走他尸体的清道夫也应该不会专门调查他死因吧。只是我看在他是老客户的份上，没有提前喊他转钱，他就这么死了，我岂不是什么都没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