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大家一起去的。
因为队里最小的孩子也参与进来的缘故,七海想了想,干脆将准备睡觉的伊地知也叫了起来。
若是出了意外,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高专找家入小姐,比起保守虎杖还活着的秘密,七海觉得保住他的命更重要。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在脑力劳动上也是一样的,七海和柯南的的预估位置图果然有很大一部分鲜明的重叠,那块重叠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一行人驱车前往,七海在车上研究着两方的答案,顺便排除了废弃大楼等地面上的选项。
凶手一定在地下。
“为什么是地下?”
“15号现场和16号现场的不远处都有城市下水管道的排水口。”七海板着脸给出了答案。
“残秽消失的位置太过空旷,咒灵肯定是从地下或者天空逃掉了,出于陆地生物的习惯,我优先考虑了地下,然后就发现了那两处排水口。”
虎杖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你下午特地去看了17号现场的井盖的原因?”
“不出所料,那里的管道和之前现场的下水道线路是相通的。”
“你这不早就找好目标了吗?”
虎杖有点悻悻的,亏他还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赢了娜娜明一次,
“范围仍旧很大,”七海健人没有多说,但对虎杖的行为仍旧提出抱怨,“若不是你横插一脚,我现在已经在隧道里了。”
“我这不是想帮忙嘛。”虎杖讪笑起来,说实话他也挺心虚的,用不是自己的成果威胁同伴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但就刚才那种情况……他也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了。
“如果你非要自己来,我肯定还是会把地图给你的,”虎杖诚恳道:“该给的东西当然还是得给,我总不能看着你做无用功吧。”
这说的倒是实话,七海抿了下唇角,说到底虎杖还是个小孩子,凭他的善良大概不忍心自己白费力气,但他也不会听话。
“即便如此,等我走了以后,你肯定也会偷偷跟上来吧。”
比起让人吊在身后只身犯险,他选择把人放在跟前。
虎杖悠仁干笑了两声,娜娜明还真是挺了解他的,他原本确实打算悄悄跟着,但被这么揭穿还真是过于尴尬。
“我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的保证已经失去价值了。”
虎杖抖了抖眉毛,“我好像没做过什么背信弃义的事?起码现在没有。”
七海推了下眼镜,提出了反对意见:“某人说过会听从指挥。”
“我不是在听吗?”
“我不这么认为,”七海淡淡的说:“我们晚餐时约定好让你去休息。”
“但那是明天的事。”虎杖狡猾地钻了个语言空子,“现在还不是明天,距离我答应的事还有两个多小时,咒术师要严谨一点,这是你自己说的。”
七海噎了一下,他又一次意识到五条悟和他的学生都是来克自己的,伊地知在前排听得直笑,但他没笑出声来。
嘴上占了便宜的小屁孩儿又一次难以抑制地露出一点兴奋,自从意识到娜娜明只是嘴硬心软后,他的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
而另一位当事人对此的反应是痛心疾首,很可惜他管不了虎杖,在咒术界最强的熏陶之下,对方一路朝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方向拔足狂奔。
七海建人十分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他抱着手闭目养神,接下来很可能是一场硬仗,成年人决意为即将到来的事情做好准备。
而高兴了一会儿的虎杖很快也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有一点兴奋,因为困扰了许久的难缠任务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如果顺利的话,或许今晚就能结束掉一切。
少年的脸随着窗外的光影明明灭灭,他也做好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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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河畔,虎杖和七海在下水道门前检查各自的随身装备,确认了手电筒无误后,依次步入了漆黑的甬道。
和虎杖想象中不同,管道内的环境并不是大众印象里的肮脏污浊,这段废弃了三年的城市管道居然在手电筒的光束下显得很干净。
空气中有一股不算重的霉味,难闻但不难忍受,浑浊的水流缓缓地流淌过宽阔的沟渠,发出窸窣的水声。周围的空气有一点闷热,高温一部分来自于大地,另一部分来自于那些飞舞在身前的小颗粒。
地下的灰霾被少年手持的光亮照射出明显的轨迹,像一群海底摇曳的浮游生物,在虎杖的眼底肆意旋转,让他的喉咙发紧。
他开始遗憾自己没带个口罩出来,肉眼可见的灰尘让沉闷的咳嗽从少年的喉咙间滚落,他本不想发出声音,但是细微的响动还是吸引了前方同行者的注意,七海立刻回头。
“怎么了?身体有异样吗?”
“没什么。”虎杖有点尴尬,“只是呛到灰了,你有发现什么吗?”
他想转移话题,七海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只是地认真回答。
“目前还没有发现,你对咒力的感知力如何?”
七海健人在这方面并不擅长,这是他咒术应用中少有的弱项,偏偏对咒力的感知是比结界术还要偏门的东西,强弱基本靠天赋,而锻炼的方法据说是失传了,他自己也尝试过提升这个弱项,可惜效果并不好。
“大部分诅咒不会隐藏自己的咒力,敏锐的感知能让你提前判断咒灵的位置,分辨敌我的强弱,从而选择前进还是后退,在咒术师作战中是非常重要的一项技能。”
虎杖点头,他知道这个,而且很幸运的,他在这方面有人教。
“周围二百米左右都是我的感知范围,宿傩说我在这方面还挺有天分的。”
七海皱了下眉,“两面宿傩会跟你说这些?”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吧。”虎杖摸了摸脑袋,他平时不怎么提,但那是因为伊地知很怕宿傩,如果换了其他人,他其实并不介意告诉他们自己和宿傩的亲密——他们就是很亲密,这种事根本遮掩不来,他的演技还不足以支撑他隐瞒这点。
“这可能是阴谋的开始。”
虎杖摇了摇头,“他不像你们以为的那么坏,我应该是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了。”
少年浅浅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好笑,而七海沉默以对,他不打算在这种紧要关头跟对方谈论诅咒的狡猾,但另一个人却因为他的提起产生了谈兴,主动说了起来。
“你们有一点像,”虎杖低声道:“在把我当小孩子对待这一点上如出一辙。”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对娜娜明的关照大惊小怪,因为他在宿傩身上体会过差不多的态度,趋近于年长者对后辈的关爱,虽然有时会不情愿,但是大多数时候虎杖都会对这些人心怀感激。
引导和照料,尽管会带来压力,但作为接受者至少该铭记于心。
就算要拒绝,虎杖想,或者说就算谢绝这份好意,那也该是平静而友好的对话。他原本的计划在刚刚被打断了,但虎杖并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我知道宿傩和娜娜明都是好意(七海为这个说法挑了下眉毛),但作为大名鼎鼎的诅咒之王的「容器」,一直当个被保护者也是种奢望,还不如赶紧成长起来。”
虎杖说得很无奈,他是真的认真地在讲道理,试图说服对方:“我想五条老师也是考虑到这点才会分配给我这个破格的任务,不管是不是揠苗助长,我总得长啊。”
少年的态度极端大方,一点都没有身为未成年跟成年人讨论自己缺陷的局促,语气也很让人信服。
七海沉默了许久。
“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当然知道,你之前说过让我自行体会,我现在已经有头绪了。”虎杖换了只手拿手电,另一只手摊开,在身前五指平伸,他琥珀色的眼睛凝视黑暗,穿透暗影细数掌心的纹路。
“人可能是要一次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才会最终总长大吧。”虎杖喟叹道:“承认自己的平凡总是很困难的。”
“......宿傩的「容器」可不会平凡。”
“没想到你还会夸奖人呢。”虎杖打趣道。
七海摇了摇头:“我不夸奖,也不批判,我只是陈述事实。”
虎杖会心地勾起唇角:“你和宿傩说不定会很投缘。”
七海严词拒绝:“请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
“别担心啊,那家伙平时很好说话的。”
弯了弯眼睛,虎杖为这次顺利的谈话做了个收尾:“总之,请再多相信我一点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以及——”
少年的声音这次带了点笑意:“我们得快点了,距离明天只剩一个半小时了。”
七海建人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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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洞的隧道里猛然冒出来的狰狞的脸是很可怕的,尽管虎杖早有准备,但面对如此突兀且安静的出场方式,身经百战的少年还是免不了被对方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