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虎杖所在的区域只花了短短几分钟,一路风驰电掣,我停在目的地博物馆的门前。
小废物有够卖力,此刻也紧紧扒着我的肩膀,手脚并用地使劲儿唯恐下一妙就被我甩下去。老实说我有点惊讶,对方居然真的能抓牢,我赶路的方式可不怎么平稳,高速移动几近瞬移。
在没有人特意保护的情况下,赶路时产生的锐利罡风甚至能直接削烂人的皮肉,就算它现在是灵魂状态,猛地经历这么硬核的赶路肯定魂体也不好受。
我稍微起了点怜悯之心,毕竟它带来了小鬼的消息,而小东西一路保持安静也算识相,总的来说是个合格的小废物吧。
“松手吧,到地方了。”
对方手一撒直接摔在地上,它还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迎面而来的风刃到底还是给它的灵魂造成了影响,让小东西止不住的战栗,抖得像筛糠一样。
我看了一会儿,最终捞起那个小废物,拖着屁股起身塞进怀里,手搭在背上。
“自己警醒点。”我留下这句话,径直推开了博物馆的旋转门。
“第十三层”一声不吭,爪子移动了一下找到我的衣襟,轻轻抓住。我穿的是小鬼的校服,一身藏黑制服加特制的铜纽扣,背后是卫衣帽子,布料十分光滑,这身行头大概是没什么好用力的地方,小废物摸索了半天只攥紧我胸口的铜纽扣,奇迹般的不再抖了。
我没太注意“第十三层”的状态,建筑内的空气在我进来的一瞬间改变了,无处不在的深沉恶意甚至比城堡里还来得夸张,无比浓烈的尖锐敌视像针扎一样落在皮肤上。
当然,这点痛不会让我色变,但它足以让一个有些急躁的人恢复冷静,我打量着这座并不欢迎我的博物馆。
它不太像小鬼的内心投影。
白墙,吊灯,大理石地面,渔网纹的天花板是彩绘的合金,十分安静,或者说太安静了,我清楚地听见小鬼的心脏在一下又一下的数拍子,扑通,扑通,连带着胸腔,血液的脉动带起浑身的震颤,扑通,扑通,太安静了,听觉范围内只有我一个活人。
这种死水般的平静是暴风雨前的海面,我掏出兜里的罗盘,黄金的指针仍固执的指向前方。
小鬼就在那里。
收好罗盘,迈开步子,我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别人的领地,对我怀有恶意的人就徘徊在这里,更糟的,可能跟小鬼在一起。
没了身体的虎杖是拔了牙的猫儿,面对危险毫无还手之力,但凡遇见生人他都有可能被杀死,我不确定对方到底是谁,但他最好别碰诅咒之王的东西。
一路上,很多展柜,里面摆的大多是缺损品,我看见一面巨大的照片墙,上面出现的想必是死人。
黑白的胶片模糊不清,照片上的人脸也笼罩着阴影,但促使我认定他们是死人的不是这些的诡异的光影,而是每张照片的玻璃相框内张牙舞爪的手绘红叉。
这种鲜艳浓郁又带着疯狂的标记让我想起哥谭市的小丑。塑造这世界的心灵的主人,一定已经撑不下去了吧。
照片里有一些熟悉的人,小鬼在这大概要惊叫,钉崎和伏黑惠统统在列,小姑娘的脸上多了些蔷薇,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有的穿校服,有的穿西装,我没看见五条悟的臭脸,所以那白痴到最后也没死吗?
我看见虎杖的爷爷,被悬挂在照片墙的最中间。
老人的脸上没有打叉,定格的瞬间好像在哭,有人不让他哭,涂油漆的人给老人画上了笑脸。红色的,三道圆弧,两道向下,最后一道向上。
落笔的位置拖出一段距离,尾巴上的油彩尖得像钩子。
滑稽的微笑粘在相片上,有几道未干时滴落的水痕,于是那个笑脸变换了形状,像一个嘶鸣的生动的怪物。
什么啊,这种东西。
我移开了视线,眼神落在前路,压抑到就快疯了吧这个家伙,小鬼可千万别被他抓到。
时间过得飞快,我跟随着指针,拐了几次弯,又一路前行,不是没想过打破墙壁,但这座博物馆自带迷宫效果,擅自变化地形会打乱它的规则,导致空间位移,原本离得近的小鬼就更远了。
试了几次后我老老实实赶路,所幸一座博物馆不大,在我耐心耗尽前,我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是一扇高大的红木门,庄严肃穆,门后就是我要找的人。我没有多想推开了门环,屋子里一个身影猛地回头看我。
“宿傩?”他瞪大了眼睛,烟粉色的头发柔软的支棱着,我对上那双充满讶异的眼睛,皱了皱眉,把小废物扔到一边。
“第十三层”有点晕头转向,揉了揉脑壳,很快躲进墙角。我没工夫搭理它在做什么,只是眯起眼睛最后确认了一下,随后冷声开口道:“你是谁?”
对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下。
“小鬼去哪了?你把他怎么了?”
对方一副“你在说什么”的傻样,整个人转过来,抬起手抚上耳后:“你在说啥呀,我就在这里,这种玩笑未免太老套了吧。”
他放松的表情还带这点惊喜:“你来救我吗?我真没想到。”
废话要说下去那可太多了,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表演,以一个干脆利落的无形斩击作为打招呼的礼物,送给陌生人。
“别让我说第三遍,小鬼在哪?”
对方安静了半秒,突然收起了脸上的亲热,转而扬眉轻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俩灵魂一致吧。”
“同样的灵魂并不代表什么。”更何况也不是完全一致,我默不作声,吞下后面的话,对方却好像明白过来,点头称是,的确会有这种情况,五条老师也曾经认出来过。
“看起来你们真的是朋友,”对方状似不解地摇了摇头,“我居然会和两面宿傩成为朋友,宿傩知道了肯定会笑死吧。”
“他会恶心到吐。”
“真不愧是你。”
“小鬼去哪了?”
“你已经问第三遍了。”
我冷笑一声,决定不再废话,这个我不认识的“虎杖悠仁”显然比小鬼要狡猾得多了,我不在乎他在语言上打机锋,但如果他以为我脾气好可以随意闲聊那就大错特错了。
我不会看着他在这里拖延时间,虎杖现在还生死未卜呢。
“别担心,他什么事都没有。”
我没搭话,只是并指而立,无声的利刃自身前爆出,切进空气却不带起风浪,不可查的攻击差点落在人身上,对方在被削掉的左半边身体前突然侧了侧身,于是三道斩击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他身后的巨石雕像切成五块。
雕像的断口平滑锋利,我挑了挑眉,感官还挺敏锐。
“你这暴躁的态度和我记忆中的宿傩很像,又没那么像。”
“虎杖”抬手摸了把额头,看起来躲得也并不轻松,他谨慎地没有移动位置,因为一旦动了就是战争打响的标志,对方缓缓地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嘴里还搭着话。
“你真的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可是想了很久的自我介绍。”
一派胡言,这家伙说谎都不打草稿,他根本没想过我会来,又怎么可能会想自我介绍?
“说来听听?”
“我是虎杖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