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术式和专精领域不同的缘故,我制作咒骸其实靠得是立“束缚”强压,说白了走得是野路子,和正统差十万八千里的那种。
一般人想做到这野路子也不容易,因为那需要庞大的咒力以及对诅咒极深的理解做支撑。所以说我这个咒骸很特殊,毕竟想把被「容器」禁锢的灵魂安放到其他躯体里,靠一般的咒骸是行不通的。
“如果你再使点劲儿的话,就会发现这具身体比你昨天按碎的玻璃还脆,跟普通人相比可能结实一点,遇见力气大的会有报废的风险。”
虎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所谓的“脆弱”居然能脆到这种程度,当即动作就轻了不少,小心翼翼的,让我倍感无奈。
“那咒力呢?”
“在你那里啊。”
“我填进去那么多。”
“那是为了让咒骸启动的前置咒力。”
我耐心地解释,看着虎杖的神情越来越软化,最后变成稍有点疑惑的抱歉,整张脸都写满了“怎么会这样”。
“就跟给电瓶车充电一样,充满电只能让车子动起来,并不能赋予它放电的能力,这个咒骸能做的也只是被我的灵魂操纵而已,除此之外就是个普通的器皿,什么都做不了。”
也怪可怜的。
小鬼沉吟了一会儿,大概也觉得诅咒之王用这种咒骸非常令人心酸,他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你现在很弱?”
“可以这么说。”我坦然承认:“那么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吗?再不吃饭可能会错过列车。”
虎杖“噌”的一下爬起来,跳下床就跑去洗手间,洗漱的同时还不忘转去厨房烧水。
“衣服穿我的行吗?”他隔着个门板问我。
“你挑一身借我吧。”我无所谓的说道。
虎杖口齿不清地答应着,叼着牙刷从厨房里钻出来,一边挠头一边翻衣柜,明明那柜里也没几身衣服,可他就是小半个身子埋进去,挑挑拣拣地翻了很久。
考虑到小鬼的审美还行,我放心地把搭衣服的活交给他了,自己则跑去小厨房看水。顺便一提,穿的是他的睡衣,幸亏逛街的时候多买了两套,让我不至于一大早就裸奔。
熬夜后的中午该吃点清淡的东西,我扫视了一圈发现虎杖只烧水煮了鸡蛋,这小子打算饿着肚子去游乐园玩吗?我刚才都听见他肚子在叫了。
出于对小朋友健康/生活的考虑,我决定做点什么给虎杖填肚子,昨天的炊饭好像还有剩,一起买的三文鱼也存在了冰箱里,干脆就茶泡饭吧。
说起来我有个很难接受的事——两面宿傩居然会做饭。
而且还该死的做得不错。
据我现有的记忆来看,他一个人生活久了,总是到处漂泊,该会的生活技能貌似都会一点,做饭尤为出色,还因为这个交过朋友。
当然两面宿傩的朋友不可能是什么简单的朋友,但大魔王有朋友这事本身就够让人惊讶了,忽略这点奇怪,诅咒之王和大妖怪对月而酌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人家吃的是非人料理,拿少女的胸肉炙烤出来的奇珍美味。
我没吃过那种东西,同时暗暗祈祷宿傩也没吃,起码别总吃。
记忆中的片段没有吃饭的细节,只有会友的零碎片段,具体一点就是听大妖怪吹宿傩的手艺,对方是个爽快人,对美食和美酒来者不拒,难得的又心思通透,才能和宿傩成了朋友。
好朋友总是不吝啬赞美,对方把两面宿傩吹得天生有地上无,好像他就是厨神再世,遇到就应该感激涕零。
剜心片肉的画面在我的大脑里回放,老实说有点影响食欲,我很快放弃了和虎杖一起吃点的念头,反正咒骸也用不着吃饭。
“呜呜——”
电水壶在呜咽,我一瞬间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正好小鬼也走了进来,我指挥他去拿冰箱里的剩饭。
“要做什么?”
“茶泡饭。”
虎杖转头就把剩饭塞进了微波炉。
很好,看来还是有点默契的,我指了下厨房门口的柜子,小鬼胳膊一伸就从里面翻出包茶叶,“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睡觉的时候。”
“我睡觉的时候你干了多少事啊?”虎杖一脸的纠结无奈,我但笑不语。
腌好的三文鱼被我丢进了平底锅里,“滋啦啦”的油花在煎锅上窸窣作响,油脂的香味很快飘散出来,小鬼嗅着香气从我背后伸出头,脑袋搭在肩上,亲昵的动作好像昨晚的对话根本没发生过。
“闻起来好香,你怎么调的味?”
“有机会教你。”我把那颗脑袋从肩上推下去,从容地赶他去泡茶,“大概一分钟好,去准备碗筷吧。”吃完就了得走,我们时间还蛮紧的。
听话的小鬼听话地去盛饭,和谐的午餐在一片缄默中进行,气氛隐隐诡异,我视而不见,虎杖吃他的泡饭,我刷我的——他的手机。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瞄着另一个人,起身去收拾碗筷,下一秒虎杖握住了我的手腕。小鬼力气很大,几乎称得上过分,所以就像我说的,他掌下的那块皮肤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细弱到几不可闻。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虎杖歉意地接过我手里的餐具,动作语气都再正常不过,他好像真的很抱歉,而我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缓缓勾起唇角。
“没关系,”我说:“这只是个意外。”
十一点五十分,我们收拾好一切,站在电梯口检查彼此的穿戴,他看向手表,我戴上鸭舌帽——脸上的咒纹太明显了,我怕迪士尼不让我进门。
“钱包和手机都带了吗?”
“快速票是到那里再取吧?”
“装特产的折叠包别忘记揣了。”
“揣着呢,”虎杖一手插兜,按了向下的电梯按钮,“到时候给钉崎寄玩偶回去吧。”
我觉得她可能更喜欢金苹果吊坠,但是无所谓,小孩子的礼物就让他们自己去挑吧,我没兴趣插嘴,电梯在世界的夹缝中“吱呀呀”下降,失重感伴着挤压声从无到有再到无。
门开了。眼前是熙来攘往的车站。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做列车?”我压了压帽檐,明明搭“第十三层”更快,来去也方便,何必多走这段路呢。
然而虎杖对这段“多走的路”很期待,身上的气息自来到外界后就变得柔和,此刻正对着太阳伸懒腰。
“铁路旅行也是修学旅行的重点之一,”他从车站自助箱里抽出个旅游册子,将某一页的彩图贴在脸跟前指给我看。
“去舞滨的路上会途径江户川海滩,机会难得,我们去看海吧。”
正巧此刻列车进站了,悠扬的提示音将乘客抵达的消息传遍,虎杖飞快地回头,一只手拽着我,向前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回来。
他背对着车厢,京叶线呼啸而过,迅疾的风吹起他耳旁的碎发。
争抢着上车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和他对视,在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钟踏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