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莹一整日都没休息,身子已经累到了极致,一回寝房便直接歇下了,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灯烛一灭,困意随着光亮一并消散。
睡不着的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先帝在时的日子,一会儿想到这些年跟砚奴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便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最后自己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只知睡着后又做了一夜荒唐的梦,梦里砚奴还是反复地唤她殿下。
翌日天不亮惊醒时,她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最后幽幽叹了声气:“真是魔怔了。”
她醒了会儿神,没多久丫鬟便进来了,一看到她已经醒了先是一愣,接着急忙请安:“殿下。”
“何事?”赵乐莹抬眸。
“太后来了懿旨,请您去宫中一趟。”
赵乐莹抿了抿唇:“知道了,伺候本宫梳洗。”
“是。”
天还未大亮,屋里重新点起灯烛,丫鬟们将门窗大开,清晨泛凉的风顿时吹了进来,吹得水红纱帐缓缓飘动。
临近辰时,赵乐莹总算收拾妥当,在一众丫鬟的随侍下走出房门,一出去便看到了昨夜在她梦中纠缠的男人。
梦里种种不受控地在脑海中重演,她扯了一下唇角,平静地朝他走去,未等走到跟前,他便已经备好了马凳,比起昨日不知识趣多少。
赵乐莹顿了一下,踩着凳子进了马车,一坐稳便闭上眼睛假寐,以逃避同他单独相处的尴尬。砚奴也不打扰,坐稳之后便吩咐车夫启程。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长公主府,朝着正东方的皇宫去了。一路上赵乐莹都闭着眼睛,竟然真就生出一分困意,只是没等她完全入睡,马车便停了下来。
到宫门外了。
她突然睁开眼睛,下马车正衣冠稳头饰,清醒得像没有睡过。砚奴如往常一样站在马车前,目送她一路往宫门走,直到她背影消失,像平地突起的一座可靠大山。
赵乐莹一进宫门,便有引路太监上前,行了一礼后在前头带路,她安静地跟在后头,一路穿过宫廊、御花园,最后进了太后所住的安华殿,朝着殿内专门用来待客的正厅而去。
快到正厅时,里面突然传出一阵笑声,赵乐莹扬了扬眉,在厅前站定了。
引路的太监进去回禀,笑声顿时消了,不多会儿便有人召她进去。她整理衣摆,唇角挂着笑便迈进了厅里,只见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皇后在她右手边,而右下方坐着的,则是皇后的娘家侄子,当朝户部尚书的二儿子林点星。
林点星一看到她,便对她眨了眨眼睛,赵乐莹只当没看到,对着上方二人行礼:“卓荦给母后请安,给皇嫂请安。”
“平身,赐座。”太后淡淡道。
赵乐莹落座后,林点星起身行礼:“给卓荦长公主请安。”
“平身,”赵乐莹这才正眼瞧他,“多日未见,侄儿真是愈发俊美了。”
听到她又在辈份上占自己便宜,林点星嘴角抽了抽,也只能客气道谢。没办法,他虽然虚长她两岁,可他是皇后内侄,她是皇后夫妹,两人的辈份上确实差了一截,平日在外头就也罢了,像今天这种场合他也只能认栽。
看到他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赵乐莹心情愉悦,正要再逗逗他,上头的太后突然严肃开口:“卓荦,你昨日去哪了?”
赵乐莹顿时笑不出来了,林点星嘿嘿一乐,等着看她的好戏。
“……回母后的话,卓荦哪都没去呀,在家老实待着呢。”她眨了眨眼道。
太后板起脸:“胡说!你若在家待着,那包了醉风楼喝花酒的又是谁?!”
赵乐莹尴尬地站起来,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您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再问。”
“你可真是……放肆!”太后气恼。
皇后赶紧帮她抚背顺气,一边侍候一边埋怨赵乐莹:“你呀,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如今都到该说亲的年纪了,还总这般胡闹,闹得名声一塌糊涂,你皇兄昨日召见了原都三皇子,原本想为你二人赐婚,结果人家一出宫门便听说了你在醉风楼的事,气得宁可得罪咱们大沣也要回拒亲事。”
林点星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屑,抬眸看向对面的赵乐莹。
赵乐莹板起脸,就差将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这三皇子怎如此不知好歹,他就没去吃过花酒?他就没找过女人?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太后不悦:“你还有理了?”
“没理没理,卓荦知错了,母后别动气,”赵乐莹忙卖乖讨好,“卓荦日后一定好好的。”
她这模样,一看便并非真心认错,太后长叹一声,痛心地质问:“哀家记得先帝在时,倾朝臣之力为你教授课业,那时的你分明还懂礼守节,一手好文章惹天下英才惊艳,怎今日就变成了这副混不吝的模样。”
赵乐莹指尖微动,干笑一声道:“卓荦本就是个混不吝,幼时乖巧也是先帝揍出来的,更别说什么好文章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能写出什么,那所谓的天下英才也是猪油蒙心,说好话讨好先帝呢。”
“点星可以作证,殿下确实文采一般,行飞花令时就她喝酒最多。”一旁看热闹的林点星适时开口。
“就你话多,”一直安静的皇后横了他一眼,“生怕太后不知道你们一同胡混是吧?”
林点星笑了一声,对太后俯身行礼:“点星玩性确实大了些,还请太后莫怪。”
“没一个省心的。”太后绷起脸,随后又忍不住笑,只是这笑里多少透着几分轻蔑。
皇后下意识不愉,可见她这份轻蔑不是冲林点星去的,又顿时恢复了淡定。
赵乐莹也跟着笑,不动声色地将掌心薄汗拭在衣裙上。
她在宫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太后累了才离开。从安华殿出来时,斥退了引路的太监,独自一人往宫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