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被抓紧的力道突然重了一瞬。
凉风袭来,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抖了一抖。
泉奈转过头去轻咳了一声,眉眼舒展,依旧笑吟吟的。束起的一截黑发在那一晃一晃,表情温和的与南宸现在脸上的如出一辙。
止水拉着小鼬深深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那微微颤动的眼睫似乎是在强行抑制着什么的样子。
宇智波鼬也跟着垂下眼睑,历来波澜不惊的面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点茫然:他自然是知道这份亲缘关系的——在被裹挟着到达水之国的时候。但早熟的思维却在提醒他……眼前这情况好像有哪里不对。
空气里弥漫开一种介于尴尬和窘迫之间的情绪。
搞事的心思在那跃跃欲试,大蛇丸半眯着眼,暗金色的瞳仁近乎缩成一条直线,最后还是被保命要紧的识时务的直觉强摁了下去。
长门默默地移开了视线,余光在带土那张取下了奇怪面具以后显得格外白净的脸上一触即收:「虽然后面也没有太过遮掩…但一开始那样子,装的还真像啊」
紫色的轮回眼在那无声地闪烁,在原本的时间线上一路杀进木叶搅了个天翻地覆要不是鸣人男主光环在身嘴遁上线差点就达成毁灭木叶成就的boss思绪发散开来,在宇智波斑(伪)与宇智波斑的孙子(伪)身上转了一圈:「该说不愧是一家人吗……有些地方…啧」
斑看上去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睥睨天下的气势恢弘而庞大,站在他身侧的泉奈却能轻易看出来那深埋在黝黑眼底藏得很好的无措。
阳光破开乌黑的云层降了下来,他的嘴唇动了几下,没有半点声响。
在消散的逝去的昏暗里,白羽的振动声随着那道亮丽的色彩愈来愈近。浅紫色的鬓发上素白的纸花在那随风摇曳,小南收敛起翅膀,丰润的边缘在少女脚尖触地的时候开始一点点崩碎成清浅的幻影。
从宿舍区赶来的带队老师朝先走一步过来帮忙的宇智波鼬轻轻点了个头,几句讯息在精神网格里传递到了该去的地方。
她很快就站到了长门身后,两人相视一笑。
无论如何,这新来的自己人也总算是打破了此间凝滞的空气。
斑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他看起来是在艰难地回想自己小时候与父亲相处的模式,清晰的记忆此刻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地叫人看不清楚。
南宸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很给面子地往下面一杵,让那掌心正正好好地虚放在自己头上,他又瞅了带土一眼,自家弟弟浑身都是硬邦邦的,像根木头似的在原地一动不动。
「有汗。」
神明垂下了眼眸。
即使还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斑那因为常年握刀而长着细茧的掌心却也还是忍不住微微抽搐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碰到。
又好像什么都碰到了。
那不像自己反而像是遗传了他另一个父亲的长发柔顺而服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长大的孩子就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丰神俊朗。
就像是被拖入了幻术的漩涡,一层层假面转瞬升起而后剥离。
一直模糊的世界却陡然变得清晰,看上去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宇智波斑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被从黄泉之间拽回来见到泉奈以来的一切终于有了实感。
这并不是说这超出了他的预料。
在他假死以后一步步衰亡的日子里,在那数十年踽踽独行的无眠的夜晚,他一步步勾勒出了月之眼宏伟的蓝图,也预设了千百种可能的变数。
而当他看到被送到他面前的半边身子粉碎的男孩的时候,当他织起巨网将他谋划捆缚的时候,当他把名号和理想一一托付沉入深渊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去面对所有的突变。
死亡没有击倒他,意外也不会。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这片他曾经深爱过的土地上,面对这两个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的孩子,宇智波斑却感觉喉咙干涩地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这是…我的孩子」
从未有过恋爱经历在情感上可以称得上懵懂的大BOSS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脑子像是中了一记重鼓,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混杂着从迟钝的神经元上冒出。
维持了数十年的一切为计划让道的思考模式终于被摁下了暂停键,随之而来的便是汹涌的繁芜的心绪。
这与再见到泉奈不同。
如果说泉奈是他铭刻在骨血里的星辰,是他无言的失而复得的爱与锚,那这两个孩子…就是他不曾妄想的与这绝望世界的和解。
“和解”。
他扯开一个似笑非笑的笑,脑子里闪过那些倒伏的躯体与空洞的灵魂。
两个人的轻呼打断了斑沉落的思想。
他睁眼去看——
那个走过来帮他解围的孩子揶揄地把目光在头顶和手之间来回切换,泉奈也跟着瞅了几个来回,突然憋出一声笑:
“斑哥,带土长得比你高哎。”
那些或真或假的迷障似乎突然就变得不重要了。
男人默默地收起了刚才那个滑稽的笑容,手落了下去,真切地触摸到了那墨色的还散着极浅皂角清香的头顶。
他对上了手底下那孩子陡然瞪大的眼睛。
「圆溜溜的,像猫一样,也不知道遗传了谁」
他这么想着,也就重重地摸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几近于无却真实存在着的温和的笑意。
“是啊,这么久没见小兔崽子也就这点长进。”
斑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
带土倏地抬起了头。